念出了这一剑的名?字。“清河剑法?第八式,濯缨沧浪。”这是?她从未领悟到的一剑。她将清河剑法?背得滚瓜烂熟,可以分毫不差地默写下来,她在脑海中?演练过这一剑无数次,却从未能真正使出来。原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她必须拿着完全出世的定微剑,万万人的力?量从未来到过去,汇聚于她一身,而后她才能代?表着没?有名?字的蝼蚁众生,朝着天道斩下这一剑——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而后方?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天道沉默着受了这一剑,那股无形的威压飞速远去,容潇眼前一阵恍惚,回?过神便已?经回?到了城墙之上,先前脚下一望无际的大海仿佛只是?幻觉。她急促地喘了口气,终于从先前溺水般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五感渐渐恢复,耳边隐约听?到海浪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清越的剑鸣。脸上一片湿润,容潇抹了把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赢了。蝼蚁之力?想要与天道抗衡,无异于飞蛾扑火,螳臂当。她来之前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不成功便成仁,她所做的决定无愧于本心?便好。没?想到居然真的赢了。最?后一剑“濯缨沧浪”耗尽了她所有灵力?,此时那股浩大缥缈的剑意似乎还徘徊在她身边,但容潇已?经顾不上感悟了。她头一次把她的剑放在了第二位,欣喜若狂地转过头来:“方?言修……”我们赢了。过去的死亡终究能换取到来日的新?生,从此天道彻底消失,我们再也不用困在无止无休的轮回?之中?了。方?言修扬起一抹极其好看的笑意,冲她遥遥展开双臂。“大小姐。”他眼睛看不清楚,但从她的语气中?能想象到她的欢喜。容潇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红衣在风中?翻飞,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她背后是?满天繁星,月光穿过层层乌云,为她披上一层朦胧而神圣的光晕。在遥远的将来,这里会下起一场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大雪,会有一个以剑术闻名?天下的门派在这里建宗立派,一步步走向繁荣。会有一个名?为容潇的女童带着所有人最?衷心?的祝福,在这里出生、长大,她会与她的亲人举杯对饮,与她的同门切磋剑法?,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节,直到她强大到足以保护她的这方?天地,然后从爹爹手中?接过掌门的位置。她还有她从不离身的本命剑,这把剑会生出灵智,化成人形,虽然病殃殃的三步一喘五步一咳,但满心?满眼都是?她……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她抱着无名?剑跑呀跑,耳畔是?急促掠过的风声,眼前一轮火红的落日正沉入地平线。身后有人久久凝望着她的背影,祈祷她将来某日能夙愿得偿,斩断天道。如今她真的要奔向那个未来了。她紧紧抱住方?言修,埋首在他的肩头,再也忍不住,泪如如下。“我们赢了,我居然真的做到了……”方?言修温和道:“嗯。”“我爹爹,我娘亲,还有清河剑派枉死的一百多人,他们都可以好好活着……”“对。”“以后再也没?有天道,再也没?有轮回?了,我们都可以解脱了……”他眉眼含笑,轻轻道:“好。”
容潇抬起头,忽然有些惊恐地发现,她好像看不清他的脸了。她以为是?泪水糊了眼睛的缘故,连忙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月光正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身体,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好像真的要融入周遭的天地之间,如谪仙人乘风归去了一般。——【若任务成功,轮回?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结局,与之伴生的所有事物?都将消失得彻彻底底,包括清河剑派的满门覆灭,包括摇光的死与天枢的疯魔……你想好了吗?】“当然。死亡本身并无意义,有意义的是?我为何而死……这个问题的核心?并不在于‘死’,而是?在于‘生’。”——七星能在一定程度上预感到自己的死亡。“我忽然有一种预感……这次能成。”——轮回?因他与洛菁而始,若想终止轮回?,他们这两枚棋子必然要彻底消亡。其实方?言修很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定微剑正是?由于不断轮回?,才慢慢生出了灵智,若轮回?真的能迎来终结,他就是?最?先消亡的那一个。所以当他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他就知道,这次大小姐一定会成功。他从前无数次主动赴死,死前怨恨上天不公,怨恨阴差阳错,总想着要是?能再看她一眼就好了。虽然不甘,虽然遗憾,可每一次他都甘之如饴。以往失败的结局里,天道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去她的名?姓,所以需要他去见证,去记得。如今她成功了,她马上就要走到她想要的未来中?去,她还是?那个惊才绝艳、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她站得足够高,足够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所以便也不需要他这独一份的记得了。容潇愣愣地看着方?言修,他垂着眼,温柔拂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他的身体在月光下越发透明,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月色渐渐隐去,亘古长风自荒原中?穿行而来,天地间扬起一阵纷纷扬扬的雪。清河剑派的山门巍然矗立着,松树枝丫上的雪被风吹落,融化在她的眼睫上。她眨了眨眼,那股细微的凉意便消散了。就像是?一个轻柔缱绻的吻。一梦黄粱“大小?姐!”山门前值守的弟子冲她招手,“还站在外面做什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去剑庐这一趟,可有什么收获?”“掌门念叨你好久了,我这就通知掌门……”落雪纷飞。容潇转过身,如梦初醒地应了一声。她抬起脚步,右手拂过腰间系带,感觉空空落落的,十分不习惯。……总觉得这里应该挂着一把剑的。可她又?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剑。爹爹已经在殿门前等着她了。他瞥了一眼容潇空荡荡的腰间,捻了捻胡子:“怎么,剑庐那么多绝世好?剑,阿潇还是没有选到满意的?”“剑庐的好?剑大部分都被人挑走过了,剩下的要么太重,要么太利……我没有寻到特别趁手的。”容潇道。爹爹随她一同往里走,笑道:“但?人与剑本来就需要一个相互适应的过程,剑要适应你,你也要适应剑。”容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