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闻声看着他吃得认真,忍不住用手?指戳戳白许言被果肉顶的脸颊。
颊上一层软肉都瘦下去?了,薄薄一层皮。
“趁着能吃得下,多吃两?块吧。”魏闻声叹气:“等?移植之后就只能吃加热过的水果了。”
他尽量表现得好像移植成功已是板上钉钉的小事?。
白许言梗着脖子咽了,到底是吃不下更多,摇摇头:“帮我洗洗头发吧。”
这几天他吐得七荤八素,莫说洗澡,脸都是魏闻声拿湿毛巾帮他擦的。头发早就塌了,趴在头顶,白许言自己实在嫌弃的要命。魏闻声本怕他受凉,见他一再要求,终于还是心?软:“我去?弄点热水来。”
白许言眼看他出去?,忍不住自己又?往头顶上巴拉巴拉,也想要打量打量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样子。
他这几天实在虚弱,魏闻声怕他耗神,连手?机都给收走。这屋里没有镜子,一时之间找不到参照,顶多从不锈钢碗上映出个扭曲变形的脸来。白许言琢磨了一会儿,精力实在不济,竟然靠在床头又?睡着了。
在醒来是额头上湿湿热热的。他睁开眼,魏闻声放大的脸近在咫尺。见他醒来,眼里也闪过一秒钟的慌张,尔后立刻直起身子,理直气壮:“刚弄了水,手?冷,试试看你发不发烧。”
白许言别一眼旁边的冒着热气的水盆,很显然会高过人手?的温度,然而并不戳穿他,反倒笑着冲魏闻声招招手?。
魏闻声以?为他有话要说,便把耳朵凑过去?,冷不丁却是白许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连日?的呕吐让白许言的唇上因为失水而干裂,魏闻声早上刚给他仔仔细细涂过润唇膏,又?被罐头的蜜水浸过。干裂处被浸得柔软,边缘却仍有一点翘起的粗糙,蹭在脸上痒苏苏的发麻。
魏闻声心?里也像是被搔了一下,明明是个吻,左右翻江倒海不是滋味。退开两?步,搓搓手?:“不是洗头吗,洗完了再睡吧,不然水都要凉了。”
他搬了两?个椅子挨着床边放好,自己坐了靠近床的那个,另一个上面?放了水盆。护工本来说要帮忙,魏闻声却拒绝了。内心?深处的占有欲作祟,这事?儿非得他一个人做才?好。
白许言半身躺在床上,半身躺在魏闻声怀里,脖子枕在他一条大腿上,只把脑袋露出去?对着水盆。
魏闻声先?反复试了水温,才?慢慢撩起热水打湿白许言的头发。将近一个月没剪头发,他的头发已经攒得挺长,越发显出柔软的质地,水草一样缠绕在魏闻声手?上。
白许言所用的药是可能造成脱发的,这段时间枕头被单和地面?上的头发也的确多些。魏闻声一直催护工勤加收拾,好在白许言在这方面?的状况相对而言不算严重,无非是地上多几个黑色的头发团儿,加上他吐得太厉害,彼此?都没太顾得上头发的事?情。
如今一沾水,才?显出异样。魏闻声把洗发水在自己掌心?揉开搓热,拿泡沫去?揉白许言的头发。有段时间没洗,加上头发长了,难免有些打结的地方,魏闻声稍一用力,便有海草夹在他指缝之间,成缕的落入水中。
魏闻声望着盆中散开的青色发愣,忍不住用手?去?捞。小塑料盆里的水经不起这样的搅动,波澜一起,那片头发团随着水面?起伏荡漾,一瞬间高过了盆沿,湿淋淋的落在地上,蜷缩在一起。
像是白许言的一部分生命力从他指尖滑走了,魏闻声心?里一阵战栗。
他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仍是有发丝落在水中。魏闻声不敢细看,只把手?指贴住白许言的头皮,一寸一寸按揉抚摸。
中间换过两?次水,他都叫护工帮忙拿去?洗手?间倒掉,看到水色清了,匆匆用发巾包好,扶白许言起来。
“洗的很快。”白许言从头到尾没看见水盆,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魏闻声想去?用毛巾揉他的头发,又?不敢动手?,还是拿了吹风机来:“怕你着凉,感冒了怎么进?仓呢?”
万幸白许言也没纠结这事?,吹干了头发,魏闻声又?给他擦脸,胡子也刮得干净。白许言乖乖靠在那里闭着眼睛任其摆布,本来合身的睡衣宽出一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看得魏闻声叹气:“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养得回?来?”
白许言的声音从热毛巾底下含含糊糊地传出来:“不要紧,这还不是最?瘦的时候呢。”
他这几天的确病得昏沉,今日?精神好些,脑子跟不上嘴。说完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魏闻声凑过来,一把将他抱紧。
魏闻声见过他最?瘦的样子,医保卡上的一张照片,孤苦无依。
“对不起,”他为多年前的缺席而道歉,“那时候让你一个人。”
“现在不是一个人。”白许言把脸埋在他怀里,不灵敏的嗅觉和味觉发挥残存的作用,熟悉的,属于魏闻声的干燥香气包裹着他。
——实际上对方的狼狈称呼和他不相上下,那香味或许是他想象出来的。然而很真实,带着体?温,令人安心?。
魏闻声的手?机响起来,他随手?摁了免提丢在床上,仍抱着白许言任他靠着。
对面?说快递送来了,问在哪一间。
魏闻声有点懵,正想说是不是打错了电话,那头白许言却毫不犹豫报了个病房号,紧接着就看到快递小哥递了个盒子进?来。
“替我去?签收。”白许言拍拍他。
魏闻声一头雾水,总之照做。箱子拆开,里头放着款样子过分可爱,不像什么正经相机的相机,并附赠一盒相纸。
“你买的?”魏闻声问白许言,第一反应是要不要拿去?消毒。
白许言接过来:“拍立得,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