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一片轰鸣的大脑中反复回想的,只有楚思端被撞击时所溢出的那声闷哼。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那袖子擦了把糊眼睛的粘稠液体,那是撒出来的可乐与她自己额角上流出的血。
楚思端侧身躺在草地里,离她也就几步远,可她却栽了好几个跟头,狼狈得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奔到对方身边。
“阿端…阿端,阿端!”
她跪在渗进鲜血的泥土上,以为自己在呼唤旧日爱人的名字,可实际上,从她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只有变了调的尖叫声,那声音又急又厉,像是幼鸟的哀鸣。
楚思端极力翻了个身,面朝着夏日午后炎炎的骄阳与那一方高而渺远的天空。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心上人,抬起了一只手,摸索着替对方拂开了黏在脸上的头发,然后就以这副姿态,挥了两下手,把剧烈颤抖着的手心贴在了虞歌的侧脸上。
那天的阳光实在是太好了,她在视网膜上只能看见火光与烈日所交织的斑驳光晕,但那目光的焦距却依然正正当当地停留在虞歌的脸上,仿佛是在脑海内,凭着这十几年的观察记忆,一寸寸地用眼睛描摹着初恋那天真温婉的面部轮廓。
这对她来说着实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每当虞歌离开她身边,哪怕只有十分钟,她也会在脑子里无法克制地去重复这项工作,想象着虞歌的一颦一笑。
至于现在,虞歌也许哭了,也许吓白了脸,也许……
虞歌也在以相同的目光,从上方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面上露出一点笑意,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以至于口干舌燥,从唇齿间呛出了一点浅色的血沫。
——这是内脏器官出血时的现象之一。
她已经觉不出疼了,哪怕只是躺在车祸现场的血泊里,恍惚之间却似乎回到了二十出头,她和虞歌第一次去滑雪。
那天的太阳和今天一样,被雪地映得格外刺眼,她摔倒在雪场里,顺手捞住了从一旁滑下来的虞歌。
虞歌也是这样跪在她上方,皮肤冻得发青,连睫毛上都是雪花,但眼睛里却全是雀跃而单纯的笑容,全心全意地,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
……真好啊,她的小玫瑰。
她张了张口,从胸腔里发出持续而瘆人的抽气声,破风箱似的,却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她有很多话想告诉虞歌。
想哭着说对不起。
想一遍遍重复我爱你。
想哀求她千万不要去找别人。
想偷偷问她自己能否得到原谅。
还想问问……
虞歌刚才拥抱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非常动心?
但这些话都淹没在了从她喉咙中翻涌而出的鲜血中,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虞歌了。
一望无际的漫天飞光之中,有一片模糊的黑影替她遮住了灼人的光亮,某种冰凉的液体大颗大颗、接连不断地滴入了她的颈窝。
——那是虞歌的眼泪。
在神志涣散之前的最后一刻,她终于听清了虞歌的话。
“别死。”
那声音就贴在她耳边,轻而软的嗓音中透出一种疲惫至极的沙哑,但语气却异常地强势、坚定,仿佛在作出一个唯此一次的郑重承诺。
“楚思端,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属于你。”
【感化进度: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