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见到细玉尚书如今模样,心生退意的人。
光渡仿佛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他若是想不清楚……如今的朝局,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走到这一步。
光渡怎么会想不清楚?
“我今日将家族令符传于你,那夜,所有家将都将听你的指挥,那夜,他们会如此行事……”细玉尚书细细嘱咐着。
激动之下,他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而他浑然不觉,“难道你愿意做皇帝的禁脔,最后你容色不在,盛宠不在,慢慢失了圣心,那些得宠的妃子尚有皇子保身,可你呢?你如今手中握着的权力,都是皇帝予你的,等你失去他宠爱的那天,他会将一切尽数收回……你想过你的下场吗?”
“三日后。”细玉尚书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声音也愈发浑浊,可是决策却异常果断,“迟则……泄密!我如今的状况,也不能再拖了!”
所有的官员,都被锁在了这里。
没有一个人逃得掉。
“细玉大人,几日不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光渡皱眉问道。
“如今皇帝无仁无义,兔死狗烹,我等助其登位的旧臣,竟已各个都是其眼中钉、肉中刺,再束手待毙,你们且看着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
直到人都来齐后,细玉府的小厮合上了大门,另一边上了门闩,而落闩声清晰可闻。
“皇帝如今的年岁,即使是急病去世,也不会生乱,届时太子登位,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就像那年先皇与贵妃暴毙,从李元阙手中夺得皇位一样,为父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光渡不曾遇见李元阙,这或许就是他最有可能走到的结局。
细玉尚书浑浊的眼中,现出强烈的仇恨,“狗皇帝……一派小人做派,如此卑鄙,何堪天子!”
看着光渡沉默不语的样子,细玉尚书知道他听了进去,“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李元阙虎视眈眈在侧,他若是要以你为由来‘清君侧’,你就说,皇帝敢不敢保你?”
光渡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去,依然觉得恶心,反复用冷水冲洗额头,去压制那头晕目眩的恶心。
在这个王朝摇摇欲坠之前,获得短暂的无上至乐。
细玉尚书用苍老含糊的声音,吐出惊人的话语,“换……一个皇帝!相信为父,为父在朝中三朝经营,怎会是毫无准备?皇帝不仁不义,那我们便亲自换一个仁义的皇帝!”
只从利益上来看,光渡并不怀疑,并相信他无比真心。
“不许……走!为父……为父……”
……
两日后。
光渡身为文臣,终究不曾主事过这种武断之事,但这更合细玉尚书之意。
而他如今的身体情况,也瞒不了多久了。
都啰耶愣了一下,迅速严肃了面容,“是!二老大,咱们需要做什么?”
说到这一步,谁还看不出这是要宫变?
细玉尚书循循善诱,“只要事成,太子登位,你我合力,你何愁不是我细玉氏的第一位丞相!”
细玉尚书突然变成如此模样,或许就是其手段一二。
有人已从这其中感受到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你将是我延续细玉一族的希望!”细玉尚书脸色扭曲,看上去竟有几分疯狂之意,“等太子继位,你便是专掌西夏朝政的第一权臣,你代表后族,地位超然,所有忠于我的世家,从今往后都会听命于你,儿啊!你仔细想清楚!为父在为你铺路啊!”
如效仿高平陵之变切断洛水浮桥的做法,如果第一时间掌控皇宫,切断宫内与中兴府外驻军的联络,他们或许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在天亮前,就迎来太子的继位。
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缠了黑布,团团包围了这座屋子,不许任何人进出。
光渡要很仔细地听,才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光渡,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名声吗?以色魅主,奸佞之身,以皇帝如此不仁不义的作派,等再过两年,等叛军四起之时,你就是他们用来‘清君侧’的最好借口!”
细玉尚书重重握着他的手,浑浊的双眼泛红,“好孩子,这细玉一族最后终究要交到你手上。后日起事时,变故越小越好,是以我不会说透你的身份,事后论功行赏,众人就都知道你的作用了。”
“在座的各位,今日之事,早已没有一人逃得过皇帝的清算!如若束手就擒,我今日之时,便是你们明日之态!”
细玉尚书轻蔑一笑,“谁说我门下只有文臣?到时便让狗皇帝亲眼看看,咱们能做什么。”
暗卫道:“我等奉命送大人入宫,入宫之后,自然不会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