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衡见这话还算中听,眉目总算舒展了些许,不自觉溢出的杀气也收了回来。
他认认真真地应和道:“少爷必然是能活的比你我都长的,他之前那般苦都熬了过来,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宋维谦呵呵一笑,心想:也就你这阉人这么敢想,要是靠说的有用,还要大夫作甚……
你怎的不去当巫医呢?
果不其然,那阉宦又开始了言语功夫,行巫似得叉起手,对他的心上人施法起来。
“少爷,万福。”
萧烬本是专注地听着两人打言语官司。
他耳鸣未消,听人说话便要仔细辨别,骤然听见“万福”二字还以为是自己耳朵里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地笑开,眼里沁出恬静的笑意,回道:“万福,玉衡。”
宋维谦又牙酸了,这两个人成天地打小暗号。
六年前是这般,现如今还是这般。
万福叉手礼都是前朝的事情了,萧烬却总是陪沈玉衡玩得不亦乐乎。
宋维谦气闷不已,又觉得他的心上人好生温柔,就连对个下人都诚心实意,宽厚体贴。
萧烬虽是士族子弟,与他相交之时,也从未对他这样的市井大夫颐指气使过。
如何不让人喜欢。
宋维谦不甘被排挤在外,尽力加入他们的行列,清了清嗓子,挤了过去:“我来给萧烬起针。”
沈玉衡来时就见萧烬身上插着银针,听闻宋维谦要起针,不敢延误医治,立刻后退几步,给宋太医让出位置。
萧烬的视线也跟着膝行的沈玉衡移动了些许,漂亮的柳眉轻轻蹙起。
宋维谦靠近过来,手指搭上他的肩头,轻微的几下刺痛过后,银针被尽数起出。
宋维谦收了针,清洁过后往针篮里插好。
沈玉衡自觉地帮萧烬整理衣襟,大手灵巧地替主子系好衣带,提了被子给萧烬掖到胸口。
他拿起置在萧烬腰腹上的汤婆子,颠了一颠,便把汤婆子塞进了被子里,吩咐道:“多鱼,拿个被中熏炉来。”
被中熏炉制作工艺复杂,又要燃烧碳火,现在已极少有人家还在使用,全都用汤婆子替代了。
若说被炉有什么优点,除了造型精致之外,便是比汤婆子要轻便上很多。
多鱼暗暗咂舌,佩服地想道:萧公子如今半点力气也没,汤婆子架在身上怕是也会消耗郎君的元气。
被炉分量极轻,还是球形的,哪怕萧公子提不动,若是想要搬运也可以推着滚来滚去。
不愧是沈公!
这伺候人的本事,咱家还有的学!
多鱼极有事业心地分析着伺候人的学问,嘴上应了一声,便起身出屋,轻轻地带上房门。
沈玉衡见萧烬失去了暖手的汤婆子,如今两手空空,手掌还在幽幽地颤抖。
他轻轻地搭了下萧烬的手背,感觉上面的皮肤微凉,轻声地问道:“少爷,我先给你暖会儿手可好?”
萧烬愣怔了一瞬,歪头望向高大的沈公,眯眼看了一会,轻轻点头道:“那就,有劳玉衡。”
沈玉衡立马给双手呵了口气,用力搓了起来。
他搓完之后把双手用巾帕擦拭干净,这才拢起萧烬的素手,掌心贴着萧烬消瘦的手背,兢兢业业地传递着体温。
萧烬方才捂着汤婆子,手心是暖的,手背却顾及不到;如今沈玉衡的双手覆了上来,他的手心手背全暖了,心里也一片煨热。
宋维谦在一旁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这主仆二人手挽着手,亲亲热热的,虽然六年前这两人也没少这样。
……可那时的玉衡才十四不到,精瘦精瘦的一只小厮,就算给萧烬暖手也一看就是个伺候人的。
现在这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