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院长听说吴清浅要报名参加今年的交流时,整个人不淡定了,声也带上了怒音:“吴清浅,你别再害我了,上一次去日本,你根本没跟家里商量,结果你说商量好了,你走之后,你爸差点儿吃了我。我和你爸高中三年同学,一辈子的兄弟,结果就因为你差点让我们破裂。你竟又想去冬乡?你知道那里条件有多苦吗?你知道去那里要待一年吗?”
高院长气得在电话里跟吴清浅吼了起来。
高院长跟吴海平是高中同学,他知道吴海平是吴家大少爷,所以在高中时他就极力巴结吴海平。后来他学了医,吴海平学了旅游管理,可即便是学了医,高院长也从没间断过跟吴海平的联系。大学毕业后,高院长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荆翠一院院长。吴海平帮了他很多,否则的话,凭他个人的本事和能力根本爬不到这个位置上。
所以,吴家于他而言,有提携之恩;吴海平于他而言,是他一生的贵人。因此,当听到吴清浅又要报名两地医生交流时,高院长就跳起来了。
吴清浅平静的说:“高院长,对不起,先前是我不对,可这次,我觉得我必须去贫困的冬乡待一年,因为很有这个必要。您说让我明年干主任,但明年老主任还不到退休年龄,您说他自己提出内退,这恐怕也有点强人所难吧?这一年,我跟老主任处在一起,肯定彼此不好待,这段时间我明显的觉得,老主任在有意的躲我。您也知道,我这人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这样跟老主任处着,我自己也不舒服。所以,我正好离开一年,等他明年内退后,我再回来,这样彼此就不会尴尬,到时,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高院长,您说呢?”
高院长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吴清浅,这些不用你管,院里会将这些事情都考虑好,处理好。明年他内退,给他安排一个清闲的去处,到时他感激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意见?再说了,咱们荆翠一院肿瘤科,还不是你来之后才把名气打出去的?这些年他可没什么贡献。”
吴清浅声音依旧很平静:“高院长,我去日本研讨,那叫镀金,大家都抢着去,那么好的差事您让给了我,这本就是对我的偏爱。而到冬乡交流,那叫渡劫。那是咱省最贫穷的地方,荒凉的大山,医疗条件差,谁也不想去。临时医护人员他们不能去,只能是在编人员。在编的人员之中,大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没结婚的不多,而没结婚的又基本上都在谈恋爱。唯有我,既没结婚,也没谈恋爱,我就孤家寡人一个,所以说,我去最合适。上一次我瞒着家里人,是我不对;高院长,这次您可以亲自给我爸打电话,他绝对不会管,不信您试试。”
高院长还是不信吴清浅,他又跟吴清浅掰持了几句,便说累了,要休息,让吴清浅打消这个念头,别再乱想,做好眼下的活,更何况,眼瞅着中秋节到了,让吴清浅别再没事找事。
吴清浅轻轻笑了笑,道:“高院长,我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去了,因为我填了表,已交到人事部,他们会考虑的,您可不能一言堂。”
“吴清浅,你是故意气我吧?”高院长又提高了嗓门。
吴清浅依旧心平气和的解释:“院长,我说的是事实,您把镀金的机会给我,却把渡劫的苦难给别人。您想过吗?他人会怎么说我?就算明年我做了主任,就算我自身条件够硬,也没有说服力啊!而像我一样,自身条件够硬的,在荆翠一院,多了去了,不止我吴清浅一人。所以,我既要镀金,也要渡劫,这样才能堵住别人的嘴。您说呢?”
吴清浅这人口才挺不错,思维也非常敏捷,只不过他的这些所有的优点在吴家已经被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压下去,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尤其是跟吴清秋四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他更是不愿说话,不想说话,把自己封闭起来。
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要跟高院长据理力争。高院长也从来没听吴清浅能一次性说完说这么多话,除了在学术研究会上会高谈阔论,吴清浅很多时候基本上是保持沉默,你不问他不答,甚至你问了他答的话也不多。
高院长被逼无奈,只好给吴海平打了个电话问此事。吴海平生气的说,随他的便,他愿意死哪儿算哪儿,别再给我打电话,你全当是我吴海平没这个儿子。
高院长听吴海平对三儿子一包意见,挂了电话回头又指责吴清浅,说他不替父母考虑,这样可不像吴家子女。
吴清浅淡淡的说:“高院长,您都听出来了,我爸对我意见很大。高院长,我们家的情况,你一直是知道的,爸妈都不想我学医,但我学了。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对我很不满意了。我努力尽量的去做,只想做好,做到极致,用另一种方法给他们争光,让他们心里舒坦一些。您想一想,如果外人见了我爸妈,都夸奖我,夸我不仅个人能力强,而且还能吃得苦,我坐的那个位子,是实至名归的,那时,他们心里会有多高兴,也不会因为我选择学医而怨恨。所以,我去吃点儿苦,受点儿累,不算什么,只要我爸妈能够改变对我的态度,只要他们能以我为荣,我就很满足了。”
高院长被吴清浅的说辞打动了,最后他叹了口气说:“行吧,清浅,我说不过你,但你知道,那里的条件太差,我怕你受不了啊!”
吴清浅长长的松了口气,笑着:“院长,能有多苦?再苦那里不还住着人吗?他们也没到别的地方去啊?别人能住,能生活,我也能,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在那儿好好干,就像在日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