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连带出了泪花,一双眼大却因着眼皮上长而平的褶并不显得过份圆,反而带了股子风流韵味,他懒洋洋往院子里一瞧,莞尔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在一旁嗑瓜子瞧热闹的篱曲跑了过来,低声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说了一通,沈绎青抬手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篱曲捂着脑袋,委屈地瞧着他。沈绎青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把他踹到了台阶下头,抻了个懒腰道:“哭什么,洒了就捡起来,叫篱曲帮着你捡,不够再摘。”小丫头眼睛还挂着泪珠,呆呆愣愣地瞧着公子,就见他已经溜溜哒哒出了院子。院中静了片刻,一个丫鬟小声道:“三公子真是又俊又好脾气。”篱曲捡起一个大樱桃,在自己袖子上胡乱蹭了蹭,塞进了嘴里,心里翻了个白眼——公子倒是会怜香惜玉,这一下踹得屁股要疼上个把时辰。吃饭时辰已经过了,阿爹坐在一旁的池子边垂钓,阿娘在后花园亭子里做针线,桌上银盘里放着樱桃,凉亭外盛放着荼蘼花。沈绎青挑起唇,快步跑了上去,对几个掩唇偷笑的婢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趁着阿娘不备,从后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伯爵夫人吓了一跳,转头见他,笑了起来,嗔怪道:“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知稳重。”沈绎青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笑嘻嘻道:“绎青在阿娘面前永远是孩童。”伯爵夫人含笑瞪了他一眼,吩咐旁边的侍女去拿饭菜过来。沈绎青挑了个樱桃吃了,吐出核,扬手往池边扔了过去。一片水花溅起,那刚要咬勾的胖鲤鱼受了惊,一个甩尾溜没了影。济北伯眼巴巴看着它跑了,方才屏住的呼吸顿时上了头,转过头找罪魁祸首,就见沈绎青坐在不远处,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晃悠。济北伯骂道:“你个孙猴子,赔我的鱼。”沈绎青装作无辜地四处瞧,对母亲身后恭敬站着的大丫鬟道:“映月姐姐,伯爷叫你赔鱼。”映月被他逗地抿唇笑。伯爵夫人拍打了他胳膊一下,笑骂道:“每日没个正形,你瞧瞧人家洛浦,如今……”沈绎青忙站起身,边往亭外走边装傻道:“我忽然想起些事来,先回去了。”话音未落,人已跑出老远了。伯爵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济北伯溜溜哒哒走过来,坐下喝了口凉茶,道:“咱们家世袭爵位,又不愁吃穿,家里有砚儿一人在朝中足够,用不着青儿去争那一口气,他只管自在一生便好。”“话虽如此……”伯爵夫人想了片刻,蹙着的眉头慢慢散开,美眸斜了他一眼,道:“绎青就是随你了,丝毫没有上进心。”济北伯脸皮厚,笑着嘿嘿了声,伸手去摸娘子的柔荑,被一巴掌拍了回来。伯爵夫人向侍女吩咐道:“给绎青留的鱼直接送到他房里吧,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沈绎青走到了花园转角,转头望去,瞧见阿爹被阿娘揪住了耳朵,一旁随侍的婢女小厮们偷偷在笑。风拂过,落日夕阳下晚春的落英飘飞,院中花香吹至沈绎青鼻间。点火樱桃,照一架,荼靡如雪。如雪荼靡花事了,春就尽了,近日天愈发热,明日便是立夏。沈绎青坐在桌边吃鱼,这鱼是从外祖家日夜兼程送过来的,肉质鲜美,入口即化,十分好吃。他吃了一半,瞧向外头。此时天已经黑了,院中除了虫鸣声声,没别的声响。篱曲也跟着往外瞧,问道:“公子瞧什么呢?”沈绎青收回了目光,道:“没瞧什么,这鱼还有吗?”篱曲以为他没吃够,道:“厨房还有,我叫他们去做。”沈绎青:“不用,挑条大的给裴堰送……”“不必劳烦篱曲跑一趟了,我来了。”门外传来一阵轻笑声,接着,刚说的那人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腰间佩刀,一身皂衣官服上沾了些尘土,发丝有些凌乱,风尘仆仆。沈绎青上下打量他,寒碜道:“你钻狗洞进来的?”裴堰坐在沈绎青旁边,也没等篱曲给他盛饭,拿过沈绎青的饭碗就吃了起来,道:“我趁着轮班来你这儿吃口饭,过会儿还要走。”那碗里是沈绎青吃剩下的,只有小半碗,沈绎青:“怎么这么急?”裴堰:“临时出了桩案子。”沈绎青应了声“哦”,也没多问,道:“你尝尝这鱼。”裴堰是真着急,吃得很快,眨眼两碗饭就吃光了。篱曲刚要给他添,他摆了摆手,道:“吃饱了,我瞧着院子里樱桃长得正好,帮我摘些带着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