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默念了几句,叹息了一声,方才缓缓站起身子转过头来。一转头,便看见站在身后的单嫣。秦夫人先是微讶了一下,紧接着,便微笑道:“我以为你还要再沐浴一阵,就想着先进来上柱香,顺便再等等你。”她看着单嫣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香案上,便释然一笑,解释说,“这是我父亲、兄弟,并我那个可怜的侄儿太平郎。”单嫣心中也早料到了,上前搀着秦夫人微笑说:“王妃娘娘既然收我为义女,那么您的父亲兄弟也算是我的外祖和舅舅,若是娘娘不嫌弃我粗笨,我想为外祖和舅舅也上柱香,尽一尽心意。”秦夫人欣慰笑道:“你能有这样的心,我已经是十分的高兴了,哪有嫌弃你的道理?你来拜一拜我父亲兄弟,他二人知道有了这么个贴心的义孙义甥,定然也是开心的。”单嫣在香炉上供奉了三炷香,而后又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地拜了一拜。祭拜完,单嫣站起身,秦夫人便拖着她的手,目光哀戚地瞧着那香案上的三道牌位:“若是当年,王爷的兵能够更快一些抵达马鸣关,今日我一家也许便不用受这等天人永隔之苦。”单嫣试探问道:“娘娘的母家在马鸣关么?”秦夫人摇摇头笑道:“也不怕你笑话。我原是祖籍三江金陵人,父亲秦旭曾任南陈太宰,兄弟秦彝那时马鸣关的总镇。当年我嫁于你义父之后不久,隋朝兴兵伐陈,隋人两路兵马在黄河岸口卡住了你义父的援军,又派了五路人马南攻直下。三关尽破,我兄弟战死,而后隋兵围困金陵,我父亲见大势已去,便拔剑自刎忠了陈朝。”“娘娘,逝者已逝,您是活着的人,伤心难过之余,最重要的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单嫣默声劝了劝,又试探问道,“那、那娘娘您的那个侄儿呢?也随着您兄弟一同身死马鸣关了么?”秦夫人垂眸,瞳仁里神色哀恸:“当年马鸣关城破的时候混乱得很,事后你义父也曾派人前去追查,有人说我那个内侄跟着他娘亲趁乱逃了出去,也有人说城破的时候就已经被杀了。”单嫣道:“那兴许您的内侄还活着也未可知,您瞧,这不是有人说他们母子二人逃了出去么?”秦夫人柔和笑了笑,拍了拍单嫣的手:“我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只是这些年多番派人追查,每每事情有了些眉目,到最后却都是有始无终。你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开了许多,无妨的。”单嫣想起这几日秦夫人对她的种种厚待,不由得有些窝心。她反过来抓住秦夫人的手握在手心里,仰头笑靥道:“娘娘,我有预感,您的侄儿太平郎一定还平平安安地活着。而且说不准,您再等一段时间,他就会不请自来出现在您跟前了。”秦夫人只觉得单嫣是在哄她开心,但感念她的心意也不好反驳,只笑得无奈:“那就承你的吉言。若是届时我们姑侄二人真能重新团聚,我定然要重重谢你。”单嫣也讨巧卖乖,嫣然笑说:“那嫣儿可就记下娘娘这话了。”秦夫人伸手一戳她额头,笑道:“贫嘴丫头。行了行了,外头的餐饭已经备好了,咱们娘俩一块儿用午膳去。”娘俩吃完了中饭,下午便在屋子里坐着听戏说话玩儿,秦夫人又特地从自己屋里拨了两个能干的丫鬟跟着单嫣身边伺候。之后接连着七八日,单嫣便都是这样跟在秦夫人的身边,每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就过完了。只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基本未曾碰过罗成的面。偶尔的几次也不过是远远地看见他领着人马出入王府。似乎是在忙些什么。单嫣心中很是不安,借着在秦夫人屋子里用晚饭的时候,单嫣犹豫再三,还是放下手里的筷子,对着罗家夫妇问出了口。“王爷。”单嫣试探地低声说了一句。那边罗艺的眼睛立马扫了过来,“嫣儿有事?”单嫣捏紧了筷子,干声一笑:“怎么这几日都不曾见过义兄啊?”这话问出来,秦夫人立马便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罗艺奇怪看一眼秦夫人,才转头对着单嫣道:“他近来有公务在身。”单嫣咬了咬嘴唇,犹豫道:“什么公务那么忙啊?”罗艺筷子一放,拧眉疑惑看了一眼单嫣。单嫣一瞧罗艺这个板着脸的神色,立马便有些心虚,赶紧摆摆手笑道:“嫣儿说错话了,原不是嫣儿该过问的事情,王爷还请容量。”对比罗艺肃穆的脸,秦夫人的脸上就笑意深长。她一手拉了拉罗艺的袖子,嗔怪道:“好了,不就是问一声么?他们义兄妹二人投缘,做妹妹的还不能关心一下自己义兄弟了?”说着转头过来,朝着单嫣笑道,“你要是想知道,一会儿你自个儿去他面前问问不就成了?我看你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样,我派人盛些饭菜放在盒子里,一会儿你回屋的时候不是正好路过你义兄屋子么?你给他把这几样菜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