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坐起身,身上酸痛,于是用拳背抵了一下后腰。
“南姑娘,你有什么事吗?”他奇怪地问。
南思窘迫,见躲不过,只好道:“周、周大哥,你睡着了吗?”她拥被坐好,潮湿的绿云裹拢在棉被里,在边缘洇出浅淡水渍。
她见周辔有些苦恼和不耐烦,赶紧直入主题:“周大哥,令兄经营的那间绸庄生意如日中天,怎么忽然关张了。做招牌可不兴这么一曝十寒,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周辔听她这样问,瞳孔骤然一缩。困意顿时全无了,只有夜风鼓入背心里,吹得脊背麻麻然一片。
他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经营周记绸庄的是我大哥?”
南思不过诈他一诈,没想到他毫无经验,这样问,等同于承认了。
她道:“我一直在那间绸庄买罗制衣,老板叫周鞍,你叫周辔,单从名儿上听,可不就是亲兄弟吗?”
“偌大一间绸庄说关就关了,连底下的分号也一夜之间卷铺盖走人,难道,犯了事啊?”
她说最后那句话时坐在床沿俯瞰周辔,声音轻细,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周辔心中咚咚打鼓,接踵而至的是一阵烦郁。
他摆手道:“我不知道,他常年在外做生意,我人蠢笨,生意上那些事,兄长从不说与我知道的。”
南思定定看着他,他分明是知道些什么,故意隐瞒,因此才显得局促,无奈又无力。
她依然坐着没动,淡淡说道:“你兄长的生意,有当朝最得宠的沈贵妃撑腰,所用的蚕丝原料,从东湖贱价收入,织造成绫罗绸缎、制成成衣,再流入宫廷,收取天价,暴利不知几何。”
“养蚕缫丝供给之地,黎庶苦不堪言,令兄转头却与沈氏勾结,以攫取的巨资买卖官爵,一轮又一轮无休止地洗钱,几乎掏空了半个国库。现在,你知道了吗?”
周辔瞪大眼睛,却并不是因为大兄做下的恶行,而是南思口中连带而出的“沈贵妃”三字。
他这位兄长的品性,他其实是了解一二的,早在幼时就暴露出贪婪、钻营和过人的魄力。
譬如邻居大婶曾给过他们兄弟二人一个馒头,他掰了两半,不巧一半略大、一半略小。
他要将大的那块给哥哥周鞍,周鞍却不受,拿去了小的。三两口吃完,望着他手中馒头仍有剩余,便提议再一分为二,他仍取小的。
周辔同意,一直照做,吃完后却未挨到晚间便觉饥肠辘辘。
易醒晨昏(二)
无聊时回思,猛觉兄长虽一直拿取小块的馒头,但这个分法,本身就使他分得的食物比自己多了一倍不止。
他无奈笑笑,当时并不觉得吃亏,反而馒头更多的进了兄长的肚子,他应当不会似自己现在这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