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纯果酒,少不了甘油。而制取甘油,还有一个副产品,肥皂。秦重已经观察过,现在市面上没有香皂。普通人家洗衣,用的是皂角,这玩意用起来麻烦,得先剥了皮,磨成粉。街市上也有现成的,还添加了香粉,不过售价太高,一般人家是不会买的。比如南城厢军,大多都用草木灰。至于洗脸洗澡,有专门的浴豆。猪胰脏晒干,研磨成糊状,加入大豆粉、香料等混合均匀,自然干燥后,就是洗浴用的浴豆。这种浴豆是高档货,只是富贵人家才有条件享用。秦重有用过,但是与香皂比较,体验感大不同。吃完了叫花鸡,秦重和秦宵相跟着回家。一路上,秦宵都在沉默,偶尔看一眼秦重,也是极快移开目光。快到家时,秦宵停住了脚步,欲言又止。“大哥,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察觉秦宵有异,秦重开口问道。“方才,你说要酿酒?”“对。”“可有找好销路?”“不曾。”“原材料谁家供给?”“还未洽谈。”“是分销还是自家经营?”“这?”秦重头大了,还有这么多事?“若是分销的话,这往来结算、账目盘点、盈利核算、工匠月俸,这些事你可曾找人手帮你打理?”秦宵此刻一项项说来,秦重早傻了眼。“这些事都不考虑,怎么开买卖?”秦宵说道。“大哥,这些我不懂啊。”秦重哭丧了脸。“就知道你不懂。”秦宵说着,撇下秦重转身往家去。“大哥。”秦重愣了一瞬,才连忙追了上去。他原来的想法,就是将作坊的一切,都委托给林立打理,自己只做关键技术指导,至于其他琐碎事,他完全没有概念。听了秦宵一番话,才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林立只是酿酒的工匠,属于主内之人。其他诸如原料采购、销售结算、市场推广等等,都属于外联之事,即便林立都懂,也分身乏术啊。“我先去见母亲,回头帮你合计合计。”“多谢大哥。”秦重停下了脚步,看着秦宵走进后院,才慢慢返回自己的西跨院。秦重从未发现,自己大哥竟是个商业人才,说起经商之事头头是道。若是可行,倒不妨将作坊交给他管理。只是秦宵的背后是柳姨娘,让秦重有些犹豫。走进院子里,却见二姐秦沐瑶,带着小妮子和娟儿,正坐在树下。几人找了围棋,叽叽喳喳玩的很是开心。三人中除了秦沐瑶,另两个丫头,纯粹是在堆棋子玩儿,哪管什么谋略战法,一颗颗连起来,就算完事儿。“这个不好玩儿。”秦重看了两眼,忽然开腔说道。“呀。”三个丫头同时惊叫,秦重忽然冒出来,吓了她们一跳。“虎子会围棋?”秦沐瑶颇为惊奇。“不会。”秦重说着,双手一划拉,搅乱了棋盘。“但我会五子棋。”“何为五子棋?”秦沐瑶没听过,自是不信。五子棋简单,秦重解释了规则,三人很快学会。秦沐瑶还好,两个小丫头可是找到了乐趣,大呼小叫很快投入厮杀,比围棋好玩儿多了。“今日跟娘亲去庙里,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秦沐瑶伸开小手,托着一个精致的平安符,递到秦重眼前,透着淡淡的朱砂味道。“还是姐姐想着我。”秦重伸手接过,戴在了脖子上。“要记得,谨言慎行,不可再妄为。”秦沐瑶教训道。“记得,记得。”秦重连连点头。这阵子,他的麻烦事多了点儿,先是遭雷劈,又是和青云争斗,连番受伤。姐姐心疼自己,才会如此说。秦沐瑶说教两句,也就轻轻放过,转头看着两个丫头下棋。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只要连成五子,就算取胜。只不过,这俩丫头都是新手,还未摸透玩儿法。应对不了几个回合,就能连成五子,顿时雀跃起来。“今日在庙里,听宏光大师说法。”秦沐瑶忽然说道,“他说曾推算过,再有半月,天空会出现五星连珠天象,蔚为奇观,百年难得一见。”“五星连珠?”秦重点点头,这倒真是奇观。“史书有载,凤凰在庭,朱草生,嘉禾秀,甘露润,醴泉出,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秦沐瑶还以为秦重不懂,遂为他解释道。“相传,舜帝即位时,天现五星连珠。是以后世皆认为,五星连珠是吉瑞之兆。而且,舜帝即位之年,确定为甲子年,干支纪年法从此而始。”“姐姐知道的真多。”秦重不得不服,秦沐瑶果是学霸。“与你这五子棋,倒是相得益彰。”秦沐瑶很享受弟弟的崇拜,双手背负在身后,优雅的转了一个圈儿,露出令百花含羞的笑容。望着秦沐瑶的容颜,秦重觉得目眩,连忙垂下了眼帘。姐姐天生丽质,美貌动人,每日看着也是赏心悦目。但是,想到她终究会嫁人,顿感惆怅。心里不自觉的腹诽,也不知哪个混蛋,修了八辈子福气,能娶到自己姐姐。,!“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秦重慨然吟诵着,好似饱经风霜一般,背转身向房间走去。“莫名其妙。”秦沐瑶皱皱鼻子,不知秦重发什么感慨。一转脸,见俩丫头玩的热闹,登时抛了大小姐的矜持,迅速加入了战团儿。秦重回了房,铺开纸笔,打算写一个清单。想要提取甘油,有几样物件儿还是要制备一下。握着毛笔。秦重有些走神儿。上一世的他,书法极烂,钢笔字都写的一般。但是,这一世的他,毛笔字却写的不差。这是书院夫子,还有姐姐秦沐瑶的功劳,揪着耳朵练出来的。“嗯,猪油十斤,石灰一斤,坛子两个,底下要钻个眼儿。”秦重努力的想着自己需要的物件儿,想起一个念叨一句,端端正正的写在纸上。“还有两根铜管,多长呢?”他比划了一下,写上三尺。磕磕绊绊,总算是把想起的都记下。就这么多了,缺啥到时再说。“香粉不用买,姐姐屋里有。”秦重嘟囔着,吹了吹墨迹。出了房门,叫来三饱儿,指着纸上的字,一句句交代清楚。没办法,三饱儿不识字。交代完,还不忘跟三饱儿炫耀,“看见没?多好看的字。”“且,写的春蚓秋蛇一般,还炫耀?”三饱儿还没说话,正玩棋的秦沐瑶,却是撇撇嘴,很不客气的嘲笑起来。想当初秦重习字,都是她连哄带威胁,才有了今日差强人意。“哪里像蛇啦?哪里像蚯蚓啦?”秦重顿时不干了。秦重这里气急败坏,三个丫头早笑成了一团。三饱儿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清单,说道,“嗯,三少爷的字,写的比我好多了。”“滚。”秦重怒吼一声,不想搭理他们了,转身回房去。太打击人了。院子里,更是笑倒一片。傍晚时分,两匹快马奔出骁骑营,往北城而去。马上两人,一是都虞侯常万里,一是步军都头石勇,皆是面色沉肃。两人不停的挥鞭催促战马,一次次加快速度,似有十万火急之事。的确,两人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向京兆府汇报。但骁骑营没这权限,只有通过沙苑监。石勇下午的审讯,取得了重大进展。狼山匪虽刚强,却也熬不过酷刑,终于精神崩溃,开口招供。这一开口,顿时惊到了石勇。供述之事太过重大,石勇不敢自专,立即请来了常万里,两人一同做个见证。被抓的三名狼山匪,有一人名叫马墩,身份不一般。据他招供,三年前,狼山众匪联合。按照天罡之数,分列三十六堂。而马墩,正是天损堂副堂主,受命潜伏沙苑监。而他的权限,并不局限沙苑监,整个同州各县,乃至周边合阳、蒲城、澄城、永济,都是他管辖范围。仅在沙苑监,狼山潜伏了二十多人,男女皆有,极其隐秘。再说到大荔等县,潜伏的人则更多,身份也是五花八门。随着审讯深入,常万里已是额头冒汗、如坐针毡。这件事太大,已不是骁骑营可处置,必须向上汇报。由于牵扯的范围广,更不能贸然抓捕。不然打草惊蛇,抓一漏十,绝不可取。两人简单商量了下,带上一应供状,策马出了军营。以最快的速度,通报沙苑监。另有急脚递,带着常万里整理的条陈,直奔京城,上报侍卫亲军马军司。监正费伯言,四十多岁,留着一缕长髯,面相清癯。正经的进士及第,天子门生。奈何仕途不畅,为官二十多年,才升到从七品。或许自知天命,也不再向上钻营,而是甘坐沙苑监,美妾成群,每日莺歌燕舞为乐。费伯言懒政,日也不去衙门一趟。一应事务,统统推给监丞、主薄。常万里寻到他时,费伯言正在家中饮酒作乐,已是醉醺醺。但是狼山匪三个字,就如一瓢冷水,忽然浇到了他头上。一腔酒意,顿时清醒了七八分。一把抓过供状,一目十行匆匆浏览一遍,费伯言手脚冰凉,后背上是更冷汗直流。他的辖下,竟出了如此惊天大案?费伯言不敢相信,直勾勾的盯着常万里。“这是真的?”费伯言双手直颤,供状拿在手里,哗哗作响。“回监正,千真万确。”常万里躬身回话,“已抓获三人,现关押在骁骑营。”费伯言没有再问,知道此事不会为假,常万里没这个胆子。定定神,费伯言开始考虑如何处置。这件事上,费伯言已是难辞其咎。若处置的好,还能减轻罪责,功过相抵;若处置不当,恐怕会削官减俸,甚至官身难保。狼山匪大名鼎鼎,费伯言自然知晓。正因为狼山匪大名鼎鼎,他的罪责才更重。“真他娘的倒霉。”费伯言心中骂道。“来人啊。”费伯言唤来小厮,吩咐道,“去请雷、姚两位,有要事相商。”“是。”小厮应一声,撒腿向外跑去。“喝茶。”费伯言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不敢打扰监正议事,我等告退。”常万里精通门道儿,哪会舔着脸,真坐下喝茶?悄悄碰一下石勇手臂,躬身抱拳,退出了大厅。“不是还要商议么?”石勇不明就里,问道。“相公们议事,与你何干?”常万里一撇嘴,心道,土包子。相公这个称呼,自然是讨好之语。读书人最爱听的,就是这个称呼。若是真要达到相公这个级别,非一国宰相不可。最起码,也得是参知政事,才称得上相公之名。那得一辈子的追逐,甚至耗尽一辈子,也只能望洋兴叹。一会儿到来的雷斌、姚平远两人,一个监丞,一个主薄。加上监正,三个进士及第,沙苑监真正掌权之人。他们议事,两个武夫留在厅里,不是等着人往外撵么?何必自找没趣,早早离开为上。常万里很嫌弃的瞥了石勇一眼,大步向外走去。后面的事儿,已经与骁骑营无关。:()大宋异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