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想起前天晚上。被她送回家的女人坐副驾,仰头看着车前窗,跟她说今年会风调雨顺。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知雨一脸的纯粹无暇。好像这个世界如果只剩下最后一个好人,一定会是她。
但也只是“好像”——真正纯粹无暇的人可不会撒谎。
谎言这种东西根本立不住脚,需要一个紧挨一个、一次紧接一次,才能艰难地维持表面的平衡。
方知雨对她说了很多谎,比如下雪那天晚上。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是吧。”“在哪?”“在总部。”
屁的“在总部”。
发现方知雨出现在花城面馆是去年九月初。那天中午吉霄从外地回来,吃了碗面在里屋休息,坐着坐着打了个盹。到两点来钟吉然跑进来喊醒她,问她有没有多余的短袖衫,说是店员送餐时不小心把面打翻在客人肩上——还是汤面。
是个女生,看那样子烫得不轻。所以想让吉霄出去带她进来换洗,顺便看看用不用送医院。
吉霄听完赶紧去前厅,然后就见露天桌台那边,店员正给一个戴棒球帽的短发女人道歉。那女人此时一边擦满是油汤的肩膀,一边对店员摇头,似在叫她别在意。
还没走到人跟前,吉霄先震然地停步,对着女人的侧脸发起呆。
在她辨认的片刻,客人朝门店这边看。
见到她的瞬间,对方就慌了神,买好的面也不等,推脱掉店员捂着肩膀就走了。
确定了来人是谁,吉霄追出弄堂。但哪还有女人的身影。
失落地回店,吉然问她人追上没,烫得严不严重,她全答不上来。
一问吉然,才知道对方居然经常来光顾。是这大半个月突然出现的,总是在两点左右人不那么多的时候来吃午餐,戴顶黑帽子,点辣肉面,不是坐二楼,就是坐离收银台最远、光照最差的那排露天桌台……太容易令人有记忆点。
吉然说她常常逗将军玩。又说看她那样子应该跟他一样,还是个大学生。
吉霄心不在焉地听着,在心中推算着时间。发现自己上一次见到这个人还是在春天。当时女人是另一幅面貌:
她留淡色长发,戴黑框眼镜,跟现在在面馆的样子完全不同。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白夜。那晚吉霄照例去喝酒。刚坐下就被老板过来悄悄告知,小猫今晚在。
来白夜这么久,跟老板算熟识。空窗时老板会帮她牵线,又或者她想认识谁,先从老板那问问。
因为这缘故,三月,老板跟她提起,说最近有个新人每周末都出现——
“她跟人打听过你的名字,还让人写下来。上周你不在,她坐到打烊。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跟她开玩笑,说时雨一般月末才来。她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说不是等你,但又问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
吉霄听着,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倒是老板好奇:“她都没跟你搭过话吗?”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老板说她今天也在,然后就把女人的方位报给吉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