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客又睇他一眼,沉默着下了梯子,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屈起指关节叩了下开关,室内陷入昏暗。
过了会儿又说:“还管挺严。”
声音远远传来。那人还站在门边。
齐客盯着没有纹路的天花板,强迫自己放空,然而下铺的存在感实在很强。被套一摩擦便会有沙沙声,那人翻身的动作很轻,但声音不算小,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他俩身处一室,同屋共眠。
“我再看一会儿纪录片。”
“你这就睡了?”沈问津手指仍在屏幕上翻飞,头也不抬地问。
这突然聊起的话题就好像在黑沉沉的天幕上划出了一道口子,令气氛有些许凝固。沈问津本以为,齐客下一秒便会顺着这道口子往外倒些什么,但他没有。
但沈问津直觉他的心情好像不是特别好。
齐客只是转过头,问:“困了么?”
“我妈不管我吃的,倒是签了公司后经纪人管我。”沈问津拽着被子说,“不过我好像不太容易吃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齐客盯着沈问津看,须臾,复又垂下眼,朝床边走过来。
下铺的光源消失了,室内重新陷入长久的昏暗。
玩了一阵,忽听桌子那边传来窸窸簌簌的一阵响动,而后脚步声轻轻蜿蜒至门边,伴随着极弱的“啪”的一声响,灯黑了。
他坐起上半身,被子盖到了腰。齐客没即刻回答他这句话,一声不吭地把灯打开了。
沈问津一愣,过了会儿反应过来,自己窝在被窝里刷手机没动静,老板便以为他睡了。但被子不厚,能透光,灯一关,手机屏幕的光亮便被周遭的黑暗凸显出来,挺明显的。
齐客说“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沈问津刚刷了十分钟微博,和常洛在上头互呛了几句,一抬头便看见,齐客合上了笔记本盖儿,拆了一次性洗漱用品,走进浴室。
语气淡淡,听不太出是什么情绪。
沈问津犹豫了会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终还是没凑上前占人空间。他直接上床进被窝,蒙着被子舒舒服服玩起了手机。
水声渐响,齐客洗漱很快。待他从浴室出来时,沈问津还在和常洛互呛,不知聊到什么好玩的,脸上的笑意很深。
他听见齐客说:“你没睡?”
“嗯。”
总觉得“抢”这个字用得怪怪的。
但昏暗只是一瞬。他很快便看见,床上延伸出了一道光,光后是攥着手机的青年,见他望过来,把手更抬高了些。
齐客“嗯”了一声。
“睡前吃点甜的,做个好梦。”沈问津振振有词。
“给你照着点。”沈问津笑道。
“那咱俩换换?”沈问津面无表情。
昏暗里的光源落点从自己身上转到了天花板,那一片位置都被照得亮亮堂堂。沈问津半边脸被映上了手电筒的暖色,桃花眼底清清浅浅,在昏沉的暗色里闪着光,像是湾着诉不清的情愫。
“……那你颤什么?不出声的笑就不算笑了?”
齐客垂眼往腿上看,似是笑了声,动静很轻很短,短到青年刚捕捉到,那声已经破碎在空气里了。
“以前管。”
“你妈能让你晚上吃甜食?”他问。
三分钟后,向之领着其余五个人上门,六个人拿了七个,盒子里登时蝗虫过境似的空了一半。
沈问津接着问:“怎么,你妈管你晚上吃东西?不会吧,都成年人了。”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高中喜欢吃香蕉,现在又一般;我之前想睡觉,现在也一般,一个道理。”沈问津一个磕巴也不打,说得有理有据。
认识那么多年,他太了解齐客了。这人若是不想开口,求菩萨告奶奶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一句;反之,他假如想说,自己便会说的。
沈问津没动,想着可能是齐客也要睡了吧,然而半天没听着往床边踱来的脚步声。他掀开被子试图一探究竟,眼睛却没能立即适应外边黑暗的环境,什么也没看到。
待他洗漱出来的时候,便见齐客仍旧坐回椅子上,重新看起了纪录片。
“你这口吻……”沈问津在黑暗中眨了下眼,措了一小阵子辞,有心开个玩笑,“很像我妈。”
费列莱看起来居然有些心动,但被向之突如其来的一个勾脖给勾走了。他只得一面跟着这大块头走出房门,一面扭过头挥手说:“算了,不和你抢了。我撤了,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