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昨日入夜前进入涿下城,高高地打着守卫军的官旗,自然无人胆敢阻拦。马帮茶商的几人还是张罗着在寻月客栈住下,说掌柜的和他们相熟。秦鉴澜要跟着马帮,道伦梯布只是暂住两日就回去,李淮衣也说让李玄晏跟着马帮南下,寻月客栈瞬间涌进了一大批人。那时李淮衣先行一步,预备去寻涿下的官兵来接手涿山寨的俘虏,还要找城中名医,于是背着李玄晏走上二楼,放进了秦鉴澜隔壁的卧房。大家知道他呼吸安稳,都心知并无大碍,于是各自休憩,如此一夜一昼。
只是现在时候,隔壁蓦地飘出了琴声,原来李玄晏已经醒了。
秦鉴澜立在卧房门口,听得琴声虽然微弱,却绝非断断续续,反而暗暗带着一股如北疆军士般的韧劲,知道是李玄晏虽然醒来抚琴,身上的力气大抵没有全然恢复,胸中也自有一口骨气,弹得铮铮有如兵刃交接声。她粗通音律,又是半道而来,怎会知晓这原是军中剑舞,自当如铁如钢,如炼如淬,风雷滚滚而过。
这时乐声悠然一转,琴音轻柔起来,房中人纵声而唱:
“问此去、向苍茫四野,
海晏河清。
歌我搏狼,以安万邻!”
慷且慨之,正似夏日急雨最终落尽,四下一清,长空忽明。
秦鉴澜倚着门,听得入迷,不知觉中琴音渐轻,慢慢静了下去。
怎地有人朗声唤道:“澜儿,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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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狼赋》的歌词,“海晏河清,歌我搏狼”灵感源于《搏狼篇》,本来只想出了“搏狼”,没想到真的有适配度蛮高的古文,虽然篇幅只有一点点
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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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鉴澜被他这样一喊,惊得倒退了半步,又料想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于是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那人早换上了洁净的白衣,外罩一件带着毛领的袄子,坐在床边,身前横放一把长琴。纤长的五指在琴尾一按,丝弦轻颤齐和,隐隐有欢迎来客之意。秦鉴澜自思有愧,无心承受多一分情意,当下拉闭房门,人却止步立在门边,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只记得问:“你这样喊我?”大家一路都喊秦姑娘、鉴澜,并没人喊她澜儿。
李玄晏抬头看她,轻笑道:“隔墙有耳,我怎好直接称呼你的姓名。你不高兴?”言下之意,提醒她现在还待在剡都悬赏令上,所面对的危机并未解除。
她摇了摇头,注意到他声音中依然透露出虚弱,关切道:“大冷天的,你一定注意身体,还是早些休息为好。”言毕就转头去看轩窗是否关紧,一下子漏看了丹凤眸中一闪而过的失神。
李玄晏不答,兀自抬手又弹,说:“这首《搏狼赋》,写得真好。”
秦鉴澜当然没听过这首民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在敷衍,双眸望住曳地的白衣,嗯地答了一声。却听李玄晏幽幽而叹,不由得询问:“怎么了?你不是说写得好么?”
“写是写得好,只是秦柱国截取其中一段,改编为守卫军中剑舞,余下这段,我也是很少听见的。”李玄晏俯身琴上,缓缓拨弦,拉长了曲调的拍子,听来当真有如身在莽莽雪原的感觉,“恶狼得除,万邻重得安宁,海晏河清。只是想来,曲中人此去向苍茫四野,人影寥寥,真……寂寞啊。”手下一动,流转出淡淡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