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眉头下压:“春桃,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春桃见林漾表情不好看,吓一跳,战战兢兢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林漾叹气:“我非是怪责你什么,而是要你说话做事要有度,开口前多动脑子想想,你只以为程妹妹乡野出身,若能进鹿鸣涧做工或是入得我们林家干活,便是荣幸,可你不想想,她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坐拥百亩田地,给江源县的粮铺、酒楼供应,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春桃,你说,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工,屈居他人之下吗?”
春桃低下头,摇头:“小姐,奴婢明白了。”
从她被买来陪伴服侍小姐起,她家小姐就一直拿她当好姐妹,未曾如其他主子一样贬低、打骂奴婢,她小姐就曾告诉她,两人本质并无差别,谁都不该看轻谁。
殊不知,她却下意识地看轻旁人。
林漾叹气:“好了,以后说话做事上点心。”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子,程姑娘走了,没有牵走牛车,但是背着她的背篓往北边去了。”
江源县很大,哪怕是县城也很大,东西市都只是两条街而已,除此外还有数十条街,鹿鸣涧在最繁华的主街大道上,一路往北虽非市集,却仍有许多商铺。
凌一的牛车上两个背篓,一个背篓装着今天试菜的食材,另一个背篓是带盖子的,她用竹子编的,遮盖了里面的物品,暂时没人知道她背篓里装的啥。
林漾好奇心起,带上春桃一起往江源县北去。
为了不显得刻意,林漾还得假装偶遇,一路上快走,速度之快连春桃都直呼跟不上,临到看见凌一身影了,林漾又放慢脚步,好似出门逛街,视线也从凌一身上移开。
而凌一此时正在一间书肆里与掌柜商谈,书肆开在县学附近,江源县北坐落着江源县师资力量最强大的县学,由官府开办,入学条件就是考中秀才,里面的老师最差都是举人出身,更有甚者还是老进士。
而县学附近除了一些小酒楼饭馆外,最多的就是书肆,书肆什么东西都卖,文房四宝,读书人的日用品等。
有的书肆油灯也卖,不过油灯贵不说,耗油且需要频繁添油,燃烧的光不稳定,伴随着臭味和油烟。
油灯有这么多缺点,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一般的读书人谁买得起黄腊,那是权贵子弟才用得起的。
要知道,县学里入读的秀才,除了极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大部分都是熬夜苦读才考上的秀才,日夜不停地读书学习,白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夏日还好,一到冬天,白昼短,不少人就得点灯夜读。
没有电灯,就只能用油灯,油灯便宜,即便如此每个月的油钱也令人吃不消。更别说蜡烛了,上等的黄蜡都是朝廷赏给官员的东西,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凌一找的书肆名叫清河书肆,是县学附近最大的一间书肆,也是唯一一间售卖黄腊的书肆,有这个财力和渠道能搞到黄蜡,足见这间书肆背后老板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清河书肆相比其他书肆来说更加傲慢。
凌一进门许久,没人搭理她,她也不恼,主动走到柜台询问:“请问,贵店可收蜡烛?”
柜台的账房抬了下眼皮,穿着儒雅,神情懒散倨傲:“你是给你家公子买的?油烛还是蜡烛?”
凌一疑惑,这人是没听懂她说话吗?
凌一再次重复:“我是来卖蜡烛的,问你们店收不收?”
蜡烛?账房狐疑地看着凌一,麻布衣衫,有钱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么粗糙,手上有茧,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能拿得出蜡烛?
“先拿来我看看。”账房不客气地说。
上一秒傲慢的账房,下一秒看见凌一从背篓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白蜡烛时,眼睛都瞪大了。
账房立刻从柜台里出来,拿起一根蜡烛,又摸又闻,还用指甲掐了一下。
凌一这一背篓的白蜡烛,从粗到细,有常见的一指粗细的长蜡烛,一根能燃半个多小时,还有更粗但短的柱状蜡烛,形状不同,可以适用不同的灯具,且形状、轻重、质量、灯芯也有所不同,影响着蜡烛的燃烧时长。
凌一拿出一根细长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明亮的光在白日也清晰可见,烛火明亮,少烟少味,燃烧时间长,令清河书肆的人惊讶不已。
许多书肆的客人见状都围了过来,见状纷纷问价,书肆的账房见状,赶紧让伙计去把掌柜叫来,这小姑娘手里的蜡烛可不能让她跑咯。
此时林漾带着春桃,刚进门就看见众多人围着凌一,好奇地凑上前想看看,却不料被一个声音制止。
“长姐?你怎会在此?”
林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漾眼里的积极瞬间消散,转头只剩疏离的温柔。
“原来是二弟,我院里的宣纸用尽,便想选购新的。”
林谦身边除了服侍他的小厮,还有他的同窗。林谦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嫡长姐,一个就是一母同胞的庶姐,只有林漾会被称为长姐。
林漾每次出门都会戴着帷帽,因为这时代对女子的限制诸多,她若是不戴帷帽,林家人连门都不会让她出。
林谦的同窗们好奇地打量着林漾,早听说林家寄养在外祖母家的长女回来了,却少有人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
江源县的权贵圈子里还传林漾是个奇丑无比的粗鲁女子,整天跟着她外祖母见不同的男人,在男人堆里扎根,不守妇道,必定是个奇丑无比渴望被男人簇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