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珣鲜少直呼他的名字,除非有格外要紧之事。
他知道,他这般严肃,绝非随口一问,于是斟酌良久,亦郑重答道:“公主是臣这一生所见最美好的女子,又有谁会不喜欢?”
是啊,又有谁会不喜欢?
季珣动了动唇,却见贺九安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略带自嘲地笑了笑,而后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只是……臣感受得到,公主她这些时日的刻意讨好,并非全然是爱慕之情,想必殿下……也感受得到。”贺九安苦涩一笑。
季珣微微一怔。
当局者迷,他可感受不到。
他只知道他看着她与旁人成双入对的画面,妒忌得快要疯了,却碍于身份,只得压下满心酸涩,远远望着。
“你此言……是何意?”他轻声问。
“子卿,五公主将要及笄了。”贺九安沉声答,“及笄后,陛下会钦定她的婚事。所以,在臣看来,公主如今的小心思,倒更像是她的一场自救。她不愿由陛下全然掌控她的人生,故而选择了臣,暂当她的避风之港。”
季珣迟疑地望着眼前好友。
是啊,持盈素来内敛,却把他拦在东宫外,递上一封情信,又做吃食,又来私会,每每见他,还特地换上粉红,确实有些刻意。
也是他妒火蒙心,竟未参透她之所图。
可上一世……持盈明明不在意和不和亲。
她只在意每天与自己相处的时日。
许是自己的心境不同,经历之事也不同了罢。
总之,他既重活一回,定要护她一世安宁。
“九安,纵然你知道持盈她是刻意接近你,你也心甘情愿?”他试探道。
贺九安释然一笑:“她若当真需要一个避风港,又有何不可?你也知晓,贵族子弟的亲事,常由不得自己做主,与其将来娶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如今公主她愿嫁我,不是更合我的心意吗?”
“可她若不是真心喜欢你……”
他不知为何,总想出言反驳,似是一条饵线钓出水面的鱼,仍在垂死挣扎。
“她如今是否真心,有那般重要吗?子卿,余生还长,我对我自己有信心。公主她亦非不可融的寒冰,不是吗?”
他这一番话说得分外通透,却令季珣喜忧参半。
经贺九安一点,他暗喜于持盈并非全然变了心,却也忧她日后是否真的会对贺九安动情。
季珣回到东宫,独自枯坐在书房中,望着书案上放着的几块碎玉,小心包好,又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新玉料,刚划下一刀,却因手上的伤未好全,与原先比偏移了些许。
他耳边萦绕着持盈那时的话:
“纵然修好,岂会毫无裂痕?重新雕琢,又可还是方才那块?碎了就是碎了,再也回不去完好无损的时候了!”
他闭了闭目,靠在椅背上,容色有些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