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周二已在小吴公公和佩梅说话之时,从凤栖宫的女官三娘姑姑嘴中得知了太孙妃路上所遇之事,他见那清清瘦瘦,如飘絮一样的小娘子平平常常走至他面前,周二惊奇地看向了这个将将神色之间未见一星半点波澜的人。
太孙妃清瘦白净,身上还见稚嫩,可她好似已有那泰山崩于眼前也不变色的心量了?
这当真是惊奇之事,周二也见过不少死人,可要是有人死在他面前不久,他是很难做到面色如常般接人待物,行为举止间,看不见一点变故出来。
此子,是无心吗?
“周公公,还有些没看完,我们这便前去?”今天要看的料子还没有数,佩梅朝周二温和清雅道。
第204章那些刀,刀刀致命。
“是。”
修房的材料,皆由佩家交付工部,工部送进宫来,可以说皆为佩家在外为佩梅筹备。
佩梅这边也要出买材料的钱,她会从内宫的支出当中扣除这部分支出,这里头每一个折进去的铜板,是佩家的钱,当中也有佩梅从手指头缝里省下的钱。
她自然是这里头的一捧泥灰,每一块砖,皆看得仔细算得明白。
更何况还有表姐的话在后,她每一笔账,算得极其周密详尽,这是往后要呈到始央殿案头上,供皇帝详阅的。
那人死于她之前,栽赃陷害她之事,及不上这事重要程度的一二。
佩梅细致严谨,看在周二和随着周二的一干太监人等眼里,对她有着说不出来的惊异与戒备,还有敬畏。
此女过于冷静沉着了,就像是她的血是冷的一般。
跟随之人皆有腹诽,有些人脸上也有一些表露,佩梅偶然瞥到,心中有数,也不往心里搁,只管查她的材料,记她的数,做好她要做的事。
她时刻记得,她是为何如今还住在凤栖宫的,她能在这内宫安身立命,凭的是什么。
正中午的日头炽热毒辣,一阵走动下来,每个人汗流浃背,凤栖宫的太孙妃每次来皆不打伞,也不让人摇扇子,监工的太监们也不好越过她躲太阳,更不敢做出拉扯衣裳以袖扇风等等不雅之举,且周公公管得严,他们也不敢在他面前做出犯主之举,是以等到从太孙妃来,直到她走,众人皆恭恭敬敬,有事必应,有问必答。
她走了,他们才能松一口气。
近一个时辰过去,太孙妃走了,她额头上也是冒出来了汗,脸蛋被晒得通红,可见她也是个凡胎,并不是那经晒之人,她一走,周二身边的跟随太监,这厢便不禁跟自家大人埋怨道:“她是细致了,可苦了我们这些天天做活的了,她回去有凉乘,我们还得接着干呢,她不体恤我们,怎地连您也不体恤呀,大人您说是不是?”
这个太监是这次周二来当监工时,从内侍监挑选来的,他跟随周二不久,这人嘴甜,又是个勤跑腿的,对周二前段时间也算毕躬毕敬。
只可惜这也是个经不住久用的,用的时日一长,便原形毕露。
周二身边容不下不太聪明的人,周公公怀念他孤身在前朝行走时的日子。
那时,他可没负担,不用担心有人拖他的后腿。
周公公回身看他一眼,朝人笑了笑。
这一刻周公公倒是懂了吴公公想让一个人消失时,那抹会突兀出现于吴公公嘴角的笑容是因何而发起了。
人家往后没有了前程后路,这刻对他和?*?气点也是应当的。
周公公没说话,招了负责泥灰的太监过来,与他道:“太孙妃说这次头间屋子用的泥灰比前面那几间屋子用的泥灰好像是多了一点,你去查一下,多了几桶,是怎么多的。”
太监领命而去。
那说话的太监不知他即将被处置,笑嘻嘻地跟着周二,他不知自己危在旦夕,没有生出来危机感来。
周二嘴边的笑容便浓了点。
后宫也好,前朝也罢,皆是如此,不安份守己的,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全死光了。
当主人的尚在卧薪尝胆,不敢有丝毫松懈,当奴婢的说风凉话,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
内务府接管了那宫女死于佩梅眼前之事,佩梅回到凤栖宫,便是那来问凤栖宫问一声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也没见着。
往日,凤栖宫里头是一件事也没有传出去,便有据说听到了什么风声,便差使自家宫里的人过来问话的贵人。
尤其在丁姑姑走后,这样的贵人便多了两个,自个儿也不现身,有事就差使宫女往凤栖宫跑,还带点东西来,满是善意。
倘若佩梅将将进宫那时,有人便这般对她,佩服当真会对人生出感激之情。
说来她如今也感激他人对她的善意,只是眼睛里已能清楚察觉到来者那藏在善意之下的恶意,那些恶意就藏在她们打探的言语之下,她想忽视也难。
姑姑想教她的事,她到底还是学会了。
这次佩梅在凤栖宫外碰到了天大的事,没人过来凤栖宫问话,外边鸦雀无声,直到佩梅把午间所查检之事记载下来,她也不见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