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本应是土知府张铎,可张铎哪会跑来这里受罪,已经全权委托黎教谕。黎教谕起了个大早,有些困倦,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小吏上前接过叶小天的卷子开始糊名,黎教谕听到动静醒过来,一睁眼,见是叶小天,便招手道:“你来!”
叶小天连忙赶到他身边,黎教谕低声埋怨道:“怎么这么久,可是不曾背熟?”叶小天也压低声音:“学生自然背得滚瓜烂熟,只是看其他童生都没交卷,学生想还是不要太显眼的好。”
黎教谕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太小心了些。那些人已经考了大半辈子,也就那样了,哪里还能有所长进?我铜仁府士林后继无人呐,要不然你以为本官为何找你?待点中了你,本官要带你去见知府大人,你且回去做些准备。”这时候叶小天也不好说得太多,便向黎教谕长揖一礼,自有小吏引着他离开考场。
考场外,毛问智、华云飞和瑶瑶一直在等着他。
一见叶小天出来,毛问智和华云飞还有瑶瑶立即一拥而上,毛问智紧张地问道:“大哥,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
叶小天有事也不瞒他,事先拿到考题的事儿毛问智也是知道的,居然还问出这种话来,难道我就笨到如此不堪造就?
毛问智见他不答,却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不禁欢天喜地:“啊!大哥神态如此不屑,那一定是发挥得极好了。”
叶小天失笑摇头:“你呀,忽然叫我想起一位在葫县认识的兄弟来了。你要是见了他,一定跟他合得来,因为你们俩是一对活宝。”
瑶瑶拉着叶小天的手,开心地道:“毛大叔说哥哥要是考中秀才,就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就能当大官了,是吗?”
叶小天心道:“想当官起码也得是举人,秀才似乎还差了点儿。”不过见瑶瑶开心的模样,叶小天不忍心叫她失望,便含糊应道:“嗯,是吧!不过,只是有资格做官了,做不做呢,那还要看哥哥喜不喜欢。”
“嗯!”瑶瑶用力点头,眉开眼笑地道:“那当然,哥哥这么大的本事,要是做一个弼马温似的小官,别人要笑话你啦。哥哥要么不做官,做就做个齐天大圣一样的官儿。”
叶小天哈哈大笑,伸手抱起瑶瑶:“对,咱们家瑶瑶说得对,要是不给大官儿咱就不做,咱就来他个大闹天宫。哈哈,走,咱们提前庆祝一下,下馆子去!”铜仁院试揭榜之期,不出所料地叶小天赫然登榜,因为这是五年来铜仁出的第一个秀才,因此很是轰动。
尽管只有一个秀才,知府衙门还是按照惯例举行了庆祝仪式。
府衙大门前,两队衙役鸣锣清道,又有一队士兵朝天空鸣放三眼铳。一时间硝烟弥漫,叶小天从滚滚硝烟中钻出来,泪流满面。
府学教谕黎中隐和颜悦色地说道:“呵呵,考中秀才,光宗耀祖,也难怪你真情流露。只是马上就要去见知府大人,赶紧擦掉眼泪,切莫在知府大人面前失礼。”
叶小天举起袖子擦眼泪,心道:“谁他娘的真情流露了,我是被烟熏的好不好?”
大堂上,张知府端坐在公案后面。叶小天进去,在黎教谕的引领下向他一连四拜。
张知府笑眯眯的,有心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来,可他试了两次,肥肉卡在椅子上,实在站不起来,便大剌剌地受了叶小天四拜,摆手道:“起来吧,来人,给秀才公赐袍。”
当下就有一个衙役捧了蓝色儒衫,帮叶小天穿戴好。
廊下奏起鼓乐,又有两名衙役上前,给叶小天帽子上插了碗口大一朵金色绢花,身上交叉披了红绸。
叶小天打扮完毕,又向知府老爷四拜。
张知府努力地挺了挺肥硕的腰杆儿,两个衙役赶过来,一手搀着大人的手臂,一手按住椅子扶手,“嘿”地一声同时发力,把知府大老爷从椅子里拔了出来。
张铎站起身来,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对叶小天和颜悦色地道:“本府身子有些不便,接下来的仪式就由黎教谕代劳吧。你们且去,仪式完成后回府衙来,本府设宴为你庆祝。”
接下来本该由知府大老爷引领全部新选秀才……也就是叶小天一人啦,入文庙拜孔子,行三跪九叩大礼。
再至府学由知府和学官互拜,学生向学官两拜,然后在府学设宴。
如今土知府张铎一句话,这些啰嗦规矩自然还是由黎教谕代劳。
黎教谕一听知府大老爷亲自设宴,也觉脸上有光,连忙与叶小天向他道谢不止。
随即吹鼓手吹吹打打,把这对师徒送了出去……
知府衙门里,张铎在三堂摆下了一桌酒宴。
黎教谕和叶小天谢过了知府大人,便依次在下首坐了。
大腹便便的张知府在上首就坐,与他二人谈笑风生。
叶小天本以为一府正印,又是世袭罔替的权贵,必然极为自矜,拿腔作调大摆官威是免不了的。
却不想这位张知府竟是毫无架子,说话也没有半点文绉绉的味道,令人大生好感。
张知府开心地指着叶小天道:“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才华,只做一个秀才未免可惜了。本府有意保举你到贵阳府参加乡试,替我铜仁夺个举人回来,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