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如此相问,便是怀疑我容翎了?”
话音刚落,容暄与顾敬的目光相互交错,她便心有所感,收敛了怒色。
顾敬已经年逾四十,忠武将军容翎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更是一个天赋卓绝、心性坚韧的好将军。
辅国大将军容恪在时,二人在军策上常有意见相左。他自认沉稳冷静,然容恪在性格上明明比他更老成持重,一到燕军袭扰却总是试探着皇令的边缘出兵对敌,每每让他心有余悸。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辅国大将军的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而来,可当今陛下并不是太祖皇帝,对容皇后的情分又是显而易见的淡薄。
陛下本就吝惜粮草军饷,有裁减边军之意图。容恪极力护着北固城的百姓,不欲使他们重蹈覆辙,容翎也是一样。竟都不怕自己惹帝王猜忌吗?
于是顾敬思虑深重,军议上往往对容恪怒目而视,这些年传来传去竟连帝都都知晓二人不和。
也挺好的,顾敬想,想必陛下会放心许多。
可惜,共同征战沙场二十年、互相交托后背的那位定国公已经不在了。
而今,他却在新任定国公的行事风格中,嗅到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北宁城既克,北阳城近在咫尺?那么接下来,忠武将军的剑指向十六城全部吗?还是,燕都。”顾将军放下茶盏,却是以长辈的姿态别有他问。
“是。”
“燕都亦在你的野望内?”
“是。”
“陛下若知,必不许也。亦不悔?”
“不悔。”
顾敬的眼神如鹰似隼,望进面前坦荡热忱的双眸,他不得不承认,天下,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
他正坐于上,声音虽不高但似剑锋般锐利:
“那么,镇军大将军顾敬问讯于你——”
“此前多次皆可归因于燕人先行袭扰,我雍军方才反击,进而乘胜追击拿下北宁城。以此为据,今日既受挫,我军自当安守城池。而你仍旧派人收集燕四皇子的消息,想必欲拔北阳。”
“容翎,你所谓的收复失地是要在未得陛下圣旨之时出兵?你这是想造反!”
容暄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神锋太俊。
她独面金戈铁马之杀伐气度,仍旧镇定自若地答道: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顾大将军年少时被太祖钦点为殿前司都虞侯,为何要在先帝放弃十六城百姓之时毅然离开富贵乡求调边关,上书附和家父的固守奏折,难道是您对宇文氏有不忠之意吗?”
顾敬大将军声名不如容氏远扬,多年驻守北关让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
那可是长跪在太极殿前坚持以身死谏,但求先皇万不可再退的顾敬!是太祖皇帝暮年时亲口夸赞为“丹心伏虎”的顾敬!
长剑入鞘,不一定是生锈的缘故。
“先皇身体羸弱,又兼国内正是休养生息之际却天时不利于农事,而无力管边关之事。我自深受皇恩,劝得先皇回心转意,是我的职责所在。无论如何,先得陛下首肯,后才可出兵!”顾敬并不想将思绪轻易陷于她的一番慷慨陈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