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忠?如大将军般忤逆上意,直言进谏也是忠。”
“我大雍的太祖皇帝马上打天下,半生征战沙场,亲手带出了一支骄兵悍将;先皇虽不重军事,然从谏如流、宽和仁善,逢年过节连八品武将都能得到御赐嘉奖。”
“而当今陛下雅好诗文,乾纲独断,却是愈加不顾边关战事,朝中老臣多有劝谏反遭免官之罚。”
“大将军可否想过,一味顺着陛下的心意是奸佞幸臣所为。唯有让陛下见到北十六城的可贵,见到燕人的不堪一击,方才能使陛下改换心意,甚至使陛下的声名流芳百世。”
“故而,吾认为,逼君抗燕,才是忠!”
茶盏被匆忙起身的衣角打翻在地,淌出一泊浑浊倒影。
顾敬大惊失色,几欲上前制止容翎口出狂言。
他反复踌躇几步,仍难压下此言带来的战栗,胸腔随之猛猛震颤,心口狂跳似无处可安放。
眼前的少年将军眉目疏朗,举动和韵,像是从世家高门的清谈诗会中走出的文人墨客。
谁能想到他会说出此等言语呢!
可是,可是,万军当前亦面不改色的顾敬竟好似失去了说话的气力。
容暄见状,薄唇微勾,又道:“至于我到底有无不臣之心,还请您在这段征程中监督于我。”
不知不觉间天色转黑,窗棂上撒着的日光逐渐被夜色吞噬,屋内便是一片暗暗。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在静谧中立于厅内两侧。
良久,暗哑声音破开默然传来:“你真的很像你父亲。”
容暄诧异一瞬,父亲他向来恪守规矩,而自己这样离经叛道,原来也像他吗?若是小叔还在,会怎么样呢?
或许这些问题永远不会得到答案。
顾敬没有唤人进来,自己划开火柴,点燃了身侧小桌上的一支短烛。
透过昏昏烛火,他盯着那双湛湛双目,没有再如开始般吓唬她,也没有再回答她的话。
只是缓缓而言:“此后诸事应当与我相商。攻下北宁城时我写的奏折想必也已经到帝都了啊。回去吧,小将军。”
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清晨。
容暄又坐在熟悉的正厅下首,这次是与众人共商对敌之法。
燕四皇子率援军到来,无疑是极大地增强了燕军战力。
原本北宁、北阳、北原三城的守军应算得上是燕太子嫡系,燕四皇子固然在军中呼声甚高,怕是也很难将手伸进这里。
“燕太子在北宁城失利,甚至被小将军斩去一臂。看来燕皇对他是大失所望,所以才把燕四皇子都派来咯!”
“非也,非也!燕太子的身后是上三部的大贵族,到底是老牌势力,一时受挫不代表没有翻盘的机会。”
“那燕四皇子可是把持着十六城里的八座城池,谁的势力大还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