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四面开阔,唯独中间有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此时金狻猊不偏不倚,往那块大石撞去,阿丑就好像吓傻了一样不会动作。张鬼方喊道:“快勒马!”深吸一口气,拼命朝着金狻猊狂奔。然而他哪里追得上金狻猊,眼睁睁看马越跑越远。
平措卓玛亦舍不得马摔断腿,急得大叫蕃话。阿丑充耳不闻,仍旧策马直冲。电光石火间,他左手轻轻一抖,金狻猊被扯得一偏头。
只这一点微末转圜,马蹄虽然丝毫不慢,但已空出毫厘之差,流水似的从石头旁边滑开了。
张鬼方跳起来喝彩道:“好!”
平措卓玛忙问:“怎么回事?”张鬼方自己也不大明白,答道:“阿丑会赶马车,当然也会骑马了。”
平措卓玛不屑道:“这能一样么?”张鬼方笑道:“你就说罢,他骑得好不好?”
然而只有阿丑知道,金狻猊跑过石头之后,他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差点掉下马去。
这是他身上一只“千里追命”蛊发作了。
自从逃到陇右,他有两三年没感受到这只蛊虫存在。此地夏暑冬寒,人烟稀薄,阿丑本以为逃过来,他永不回中原之志已经明朗了。没想到东边官道才通,他们宁可除夕不过,也要赶来追他的命。
金狻猊正跑得尽兴,轻易勒不住。阿丑越来越疼,越来越难喘上气,整个人摇摇欲坠,更拉不住缰绳。
张鬼方意识到不对,大叫:“阿丑,你怎么了?”
阿丑一咬舌尖,教自己神志清明一点,抓紧缰绳一扯。金狻猊掉头跑向张鬼方。张鬼方跑过去,远远地叫:“阿丑!阿丑!”阿丑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
第18章分明一觉华胥梦(九)
一块陨铁打了三柄剑,虽然还没开刃,但三柄剑通体雪白,剑身有一层珍珠贝母似的光辉,通透莹润,已有名剑的气派。
大师兄子车谒挽了个剑花,笑问:“你们要给剑起什么名字?”子车谒及冠不久,武功已经大成。他年少得意,爱穿白,在外侠名正盛,打剑的陨铁就是他得回来的。
小师弟封情最仰慕他,凡事都要听他的,说:“师哥觉得叫什么好?”
子车谒沉吟道:“我这把要叫‘无无明’。”
终南山僧人众多,常在寺里开讲坛,带得他们师兄弟也熟悉此道。“无无明”是玄奘法师所译《心经》里的词,意思是破除苦闷。封情听了一拍手,道:“那我这把要叫‘无老死’。”
子车谒温声道:“又是‘老’字,又是‘死’字,这么叫来多不好听。”封情道:“我不管,我要和师哥起一式的名字。”
封情是师父亲生儿子,年方十五,爱跟两位师哥撒娇,大家素来宠他。子车谒没办法,摇摇头,道:“明日我去找匠人刻字,刻完不能再改,你可不要反悔。”
他拿起另一把,说:“东风师弟,我晓得你爱用细剑,特地叫人往细里打。你试试看,趁不趁手?”
东风闲道:“师哥打的剑,肯定是趁手的。”子车谒佯嗔道:“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下山了还这么说话,当心挨别人打!”
东风笑笑,道:“师哥明白我意思就行。”他接过长剑,出鞘一看,此剑果然比另两柄更秀气,仅仅二指宽。对光细看处,剑身隐隐布满五彩华光。子车谒也笑道:“这一柄剑纹特别好看,特别衬你。”
东风比他小四岁,面皮薄,听了只觉脸上发热,低头翻来翻去地假装看剑。子车谒问:“要起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