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措卓玛说:“听你的。”跪坐下来,漆发披散,两手合十,悄声祈祷:“一切智慧歌迦佛,智慧苯教与卍字通耶诸神佛,天母巩闷姐毛、保护神格卓宁保,天神、雪神、土神,我向你们礼拜,请佑我们脱一切困境。”张鬼方也垂首跟着念了一遍。东风闭目数着脉搏,一刻钟到了,提起无挂碍剑,一脚踩熄柴火,在暗里走向石门。
第26章万紫千红总是春
石门静悄悄开了一条缝,东风走在最前,闪身出来,张鬼方与平措卓玛跟着鱼贯而出。在此地看守的终南剑派弟子,加上子车谒与施怀,统共剩下八人。彭旅守在地窖口,随时准备报信,叫外出的几人回来。另外几人坐在地道各处,旁边摆着食盒、碗筷、水囊,想必刚用完夜饭,正当昏昏欲睡。
看见他们从门内出来,地道中歇息的弟子霍然起身,地窖口的彭旅忙从怀中摸出哨箭,架在弹弓上对天要射。东风左手持剑,护在身侧,一面叫道:“平措!”
平措卓玛一柄银闪闪的匕首脱手飞出,射向彭旅背心。彭旅也并非泛泛之辈,听见背后风声,立刻旋身让了一步。
东风却将手一抬,四颗珠子天女散花,一颗射向彭旅,一颗射向施怀,还有两颗分射地上坐着的二人。这四颗珠子是平措发辫上拆下来的,再多就没有了。射向彭旅的一颗后发先至,在匕首侧边撞了一下。匕首撞得一偏,恰好削断弹弓。地上的两人来不及躲开,被那珠子打中穴道,动弹不得。唯有施怀举剑把珠子弹开了。
这些人就属施怀武功最好。东风一刻不停,长剑一亮,一剑掠向施怀右肩。
他心底始终当自己是终南派的弟子,对施怀存有同门之谊,因此并不往脖颈、心口这样的要害之处招呼。
为了挡那颗珠子,施怀的长剑还横在腰间,一时半会举不起来。他只得急退一步,贴上地道墙壁。东风随之上前,整个人走到油灯光下。施怀本有机会躲,这时看清他的面容,不禁叫了一声:“东风师哥?”
无挂碍剑尖已经抵上他右肩。东风手腕一转,将侧面的剑身贴上去,内劲轻吐,卸掉了他右臂,笑道:“专心点。”
施怀长声惨叫,长剑“当啷”跌在地上。子车谒坐着轮椅,看不清他们战况,不禁急道:“施怀!怎么了?”施怀又惊又怒,咬牙切齿道:“我肩膀脱了。”
子车谒松了一口气,说:“师哥给你接上。”施怀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窘态,默默地躲去旁边。
反观张鬼方与平措,两个人却有些焦头烂额。与他们缠斗的三个弟子结成转轮剑阵,将他们围在中央,脚踏八卦方位,攻守自有法度。
张鬼方久久无法突围,又得时时提防斜刺里的暗剑,越来越焦躁,出了一头大汗。眼看剑锋就要挨到他腰侧,东风道:“这一剑出得歪了。”从破绽中伸手进来,点中来人手腕。
子车谒道:“东风师弟,你剑法也退步了。”东风目不斜视,说道:“对付几个小猫小狗还是够用的。”
子车谒微微笑道:“说的话倒和以前一模一样。”东风道:“多谢!”手中唰唰唰连攻三剑,将剩下二人也给逼退了。
子车谒目不转睛,看着他腾挪进退的样子,忽然长叹一声,怅然说道:“师弟,若我两腿没有坏,我多想再跟你比一次剑。”
东风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答话,听到这句,仍忍不住说:“我也愿意和你比剑的。但你为什么不信我呢?”这次子车谒不说话了。
眼看剑阵告破,平措卓玛忽然大叫一声,手掌被匕首扎了个对穿,血流如注。原来彭旅恨她弄断了弹弓,将飞来的小剑又扔回去。平措卓玛力道不如他大,顿时受了伤。
东风迫不得已,回剑相护。才逼退彭旅,他又听见身后好一阵叮叮当当、兵刃相交的声音。转头一看,原来施怀接好了手臂,换左手提剑,忍痛杀过来了。
张鬼方竟然闷声不吭地迎上去,和他打了几个来回。眼看施怀用出一招“天罗地网”,剑光点点,刺往张鬼方面门,东风不禁大急。
这一着与其他招式不一样,是终南剑派的大杀招,不算在整套剑法之中。一剑后以八方与中央为星位,又有九九八十一种变化,无论对方做何举动,都能找得到应对之法,几乎一招能写一本剑谱。门下弟子学剑就从这招练起。对剑如对弈,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交手中时时刻刻观察对手招式,看他爱用哪边手、兵刃爱往哪边偏、更熟悉劈、挑、砍、削的哪一着,甚至算计对方多累、心里怎么想。算通之后使这招“天罗地网”,提早预料到对方抉择,便不必见招拆招,直接使出应对之法即可。
施怀、子车谒和东风既为门中翘楚,这招剑法自然炉火纯青。此刻施怀想:“我一剑刺在当中,张鬼方习惯向左闪,因此应当跟着左削。”子车谒想:“东风站在后面,同样看得出这一点,会提醒他改往右闪。”于是出言说道:“师弟,往右。”
然而东风想的是:“我们刚吵一架,就算提醒,张鬼方也不可能信我了。”干脆一言不发,长剑交回右手,从张鬼方身侧绕过去,替他拦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