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柳銎恶道:“上次在谭怀远生日宴上,那吐蕃小子说自己是彻头彻尾吐蕃人。但我看得出来,他眉眼有点痕迹,和张弃那个白眼狼就是一样的!”
东风一惊,说:“张弃是你祖父的名字么?”张鬼方不答,想来他自己也不清楚。
柳御同样惊道:“那爷爷怎不把他直接抓起来?找了这许多年,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柳銎哼了一声:“他虽然带着刀,却不知把刀谱藏在了哪里。这几日我悄悄着人盯着他,已经摸透他行踪了。”说着大笑起来:“他天天在客店里面打听他祖父‘张稷’,却不知他祖父本不叫这个名字。张弃啊张弃,连自己亲孙都要蒙在鼓里。”
张鬼方把瓦片盖回去,颓然坐在屋顶上不动。东风不知如何安慰他,犹豫道:“这都是柳銎一面之词。”
张鬼方摇摇头,东风说:“今日先回去,我还认得几个消息灵通的……伯母,明天就去替你问问。”
这回张鬼方点点头,自己跳下屋顶,又将东风接了下来。不声不响,一路走回客栈。
翌日,东风特地起了个大早,免得柳銎的线人察觉。径直进了金光门,一路向东南行走,直到城郊曲江池。
曲江池是长安赏荷胜地,湖边密密匝匝,尽是酒家和食肆。微风吹来,风中不单有临水的泥腥味,更有一股馨香的酒糟甜味。东风目不斜视,急匆匆拐进一片竹林。
林中赫然有一幢茅草屋,屋门大敞,除了地上两个坐垫,一张长案,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打扫得很干净,但不像住人的地方。
东风叫道:“海月姑娘!”
无人答应。他绕到屋后,有块牌匾竖挂在墙上,道是:
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这就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了。他轻车熟路,将那块匾拿下来,露出后面一个暗格。格内放了一张琴,他抱着琴回到屋里,每根弦挨个拨了一下,将音调准了。
竹林中除去清风鸟鸣,始终没有别的声响。东风左手拢起长袖,右手在三弦一勾,接着一挑四弦,这是《梅花三弄》起手两个音。一曲弹毕,他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喀嚓喀嚓地踩碎许多落叶。一个双髻小丫鬟走进来,手提一个竹编食盒。盒内装有一块儿红艳艳的樱桃饆饠,外皮薄如蝉翼,透如水晶。又有一整套茶具、一个小炭炉。
那小丫鬟年纪虽小,手脚却很麻利,三两下收走琴,把东西摆在案上,一面说:“相公看着面生,是生客熟客?”
东风笑道:“既然面生,当然是生客了。”接着又问:“海月姑娘何时来?”
那小丫鬟瞪他一眼:“头一回来还敢造次?”东风微笑不答。小丫鬟摆好东西,说:“请相公在此少坐,我家姑娘马上到了。”
又等一炷香时间,海月姗姗来迟。单穿一件草绿罗裙,外罩长纱衣,一根鹅黄锦缎披帛,装束不像江湖女子,更像宫中贵妇人。东风朝她一揖,说道:“在下今天登门叨扰,是为了打听三个人。”
海月在他对面坐下,说:“你既然找得到此地,想必有人指点。银钱规矩不多讲了。”
东风点点头说:“我打听这三个人是:柳銎、张弃,还有东风。”
海月笑道:“前两个人是一起的,时间比较远,算你五百两银。后一个人总有人找他,要二百两金子。”
东风满意了,说:“我如今没有钱,不过有个秘密可以卖给你。换你三个消息,不用找零了。请你先讲,如何?”
海月端茶呷了一口,说道:“我不做赔本买卖,若你的秘密不值这个价,你又听了我的消息,那可要割脑袋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