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曾经教过的外门弟子,有的或许挂个名头在外历练,有的呆不下去,从花名册上把自个名字划掉,还有一些人指不定死了。总之上次回山,外门一个熟面孔都没见到。
实在没别的人可问候,东风说:“算了,我问完了。你要是困就早睡吧。”
施怀摇摇头。东风说:“要是冷,我就给你拿棉被盖,或者火盆烧旺一点。”
施怀说道:“不是冷,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东风说:“讲罢。”
施怀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想回终南,是么?”
东风点头。施怀又说:“要是你对终南真有这么深的情谊,当初为什么要杀封情师哥?”
好半晌没听见回应,施怀以为他不打算答了,轻声说道:“虽然我入门晚,但也看得出来。封情师哥过世,弄得大家生活都毁了。彭旅他们经常和我提,封师哥在的时候,什么泰山派、少林派,谁都不敢小看我们。师娘隔三差五,还要去封师哥房里供一瓶花……师哥……子车师哥虽然不说,但肯定也想封师哥的。”
东风苦笑道:“我给你解了穴,给你被子盖。你闯进来杀我,我算以德报怨了罢。你也觉得是我杀封情么?”
施怀垂下眼帘,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说完这句话,他躺倒下来,翻过去对着墙。
第70章为我吹行云使西来(十七)
被如此盘问一番,再好的兴致都荡然无存。又在原地坐了一会,东风把两条腿都抬到床上,侧着身子睡下。
施怀的红衣太过扎眼,黑夜里也像一块半燃着的碳,每看一眼,他心里就难受一分。他翻身过来,看着张鬼方,同样心乱如麻。
不过这种心乱如麻要舒服些。张鬼方动作一点儿都没变,板板正正平躺着,压根没有醒过的迹象。但东风自己做贼心虚,想,平时张鬼方睡觉,究竟是不是这样直挺挺的?
他到底也没和张鬼方住过几天,左右看不出结果。
如果只有他们两人在房间里,他只消轻轻叫一声“萨日”,看张鬼方守不守信用。而现在施怀在场,他拉不下脸做这种事情,而且也不想叫张鬼方的吐蕃名字被听去,所以还是不叫了。
不过他在心里叫了一声。张鬼方眼皮微微一颤,也可能其实没有颤,总之没有真的醒过来。一起一落,东风想:“这也能叫做有求必应么?”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要找张鬼方算账。看着看着,渐渐觉得眼皮打架,他也沉沉睡过去了。
翌日醒来时,张鬼方早就不见了。房间里昏黑安静,判断不出时辰。两床被褥被揉作一团,囫囵搭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很叫人犯懒。东风揉揉眼睛,还是困得要命,问:“几时了?”
施怀坐在墙角,没精打采道:“卯时了。快把我放开,我要去练剑。”
东风说:“大年初一,早上就别练了,睡吧。”重新闭上双眼。施怀不答。大约睡了一个时辰回笼觉,再睁开眼,外面爆竹零零散散响起来了。施怀仍坐在那个角落,执拗道:“我要去练剑。”
东风说:“剑有什么好练的。”勉强从被窝里钻出来,给施怀松了绑,又说:“你给我打一盆水来。”
施怀并不急着走,两手一叉,不服气道:“凭什么要我伺候你?”
东风说:“师弟给师哥打一盆水,这不是天经地义么,怎么叫做伺候了。”
施怀仍旧不肯,说:“你不是我师哥。”东风打个呵欠道:“不是就不是,你要是把水打回来,我就让你去练剑。”
施怀这才转身出了房门。过了一会,当真端着一个铜盆回来,内里盛满冰冷的水,说道:“冷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