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的注视下没有表现出以往的害羞,静静地回望我。
不久,他忽然偏头提了下嘴角,话语既似释然又似叹息:“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忽有所感,心沉了沉。
*
一阵风过,吹得眼前的湖波澜不止,吹得远处的森林沙沙作响。
吹得所有细碎的声响都像一声声难言的叹息。
迪戈里夫人病了。面前的男孩低垂着眼角,暗淡着眸光诉说完了这件事。
然后,似乎是觉得刚刚说明始末的时候的尾音太过沉重,他补上一句:“其实妈妈的状况还是很稳定的,治疗师们说。”
“笨蛋,你安慰我做什么。”
平时每一缕在阳光下张扬的发丝,此刻都不堪重负般耷拉在他的额前、耳边,长而密的睫毛此刻更像遮掩情绪的盾牌。听到我毫不留情的回怼,他还淡淡地笑了下。
正值三月,初融的风携来春的气息,我们却沉闷无言地坐在湖边。但世事本就如此,同处一片晴朗的天空下,也总有人正遇上悲伤的事端。
迪戈里夫人是不可能病的,把原著和电影里塞德的部分都看了三四遍的我再清楚不过。
原来那句【根据剧情改编】在这等着我呢,呵。我的手撑在身侧,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
“晴。”男孩突然出声,是一种介于稚嫩与成熟的声线,像正融着砂糖的牛奶滑进心扉。
我转过头,还是看到这时在他脸上,我最不愿看到的表情。
我总是不自觉地把记忆停留在初次见他时的场景,实际上他现在身量已经拔高了不少。我常挂在嘴上的那些“婴儿肥”,也只是少年该有的柔润线条罢了。
此刻他用那双更加沉稳的,却漾着徐徐清风的眼睛看我,我终于不得不承认。
某些我一直企图视而不见的事实,已然尘埃落定。
他说:“没关系的,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静静与他对视一会儿,忽然笑了:“是我的表情很难看吗?让你这样三番两次地安慰我。”
他静静回视,忽然,很轻很轻地弯了下唇角:“是的。”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微风仍然在我们之间穿过,手仍然撑在身后。我抬头,望着蔚蓝的天际:“因为你不哭,总要有人替你哭一下啊。”
“不然……”我又忽然坐直,慢悠悠地拍干净手上的草屑……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个熊抱。
他像是完全没能预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愣在那里。
我轻轻揉了下他的后脑勺:“不然你在我肩膀上哭吧,这样我就看不见了。”
“或者你就这样安静地感受下我温暖的拥抱?”
“如果感觉被我的温暖治愈到了,不用哭也行。”
我的话语落得很轻,被风一吹,大概只有挨得最近的他本人能听到。
草木低语,湖光闪烁。很久很久,我的耳边才传来一声,带笑的,“好。”
“真的很温暖,”我感到背上也落上一点温柔的力度,“谢谢你,晴。”
“不客气,一次拥抱五个金加隆。”
他笑,“太昂贵了。”就势松开了我。
“我可能无力承担这样的‘治愈’了。”
“是吗,”我淡淡一笑,“那就拿你的‘难过’来抵吧。”
“只要有足够的‘难过’,就可以来我这里兑换一次这样昂贵的治愈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