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射来,杀气四溢。
沙鸥本能要躲,她想侧身,想低头,甚至愿意狼狈不堪地滚下马——可她太恐惧了,四肢竟然怎么都动弹不得,而符陟云的箭又太快,这么短的距离转瞬即至!
生死一瞬间,沙鸥脑中一片空白,只剩对招惹符陟云的无尽痛悔。
下一刻,箭尾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若发丝的血痕。符陟云没再看她一眼,收弓转身,头也不回地打马离去。
沙鸥惊惧未消,缓了几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箭本不是冲着她去的。她怔怔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回头看去,原来方才她们拐过一个弯道,弯道另一边放着一个箭靶,符陟云那一箭正是冲着那箭靶而去。因角度刁钻,箭支斜斜插进靶心,几乎与靶面平行。
且不说这个角度瞄准的难度有多高,单是这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沙鸥扪心自问,她就算能射到,也决计射不了这么准。
直到此时,她才感到心脏重新在胸腔中跳动起来,越跳越急,越跳越重。她捂住胸口,听到心底冒出无数刻薄嘲讽的声音:“让你跟人家较劲,结果被碾压得面子里子一个都不剩,现在你高兴了?”
到了这般田地,她就算原先有十二分争胜的心,此时也被打击得不到一分,看着剩下的箭靶突然就觉得了无意趣,遂没再射最后一箭,反而双腿一夹马腹,直接冲过了终点。
终点线旁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见她过来也没有吝啬地为第二名送上叫好声。只是沙鸥现下心灰意冷,又暗自觉得丢人,见人群中有人交头接耳,总疑心别人是不是在嘲笑自己,连忙别过头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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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射与骑射比完,上午的比试就告一段落,众人休息吃饭,恢复体力。
一个时辰后,第三项比试步战正式开始。
按照规则,所有人随机抽签,抽到相同数字的人两两对战,胜者进入下一轮,直到决出冠军。若遇到奇数,则抽签决定其中一人轮空。
比试与日常讨教不同,在小考中留手,无疑是对对手的不尊重。虽说她的对手未必这么想,但符陟云还是拿出了十分的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试。大部分人往往连半刻钟都支撑不到就被迫认输,还有一个在她手上甚至没撑过三招。
如此神勇的表现自然吸引了大量目光,大部分输下场的人纷纷跑到她的擂台下观看。有单纯钦佩她武艺高强的,也有输了不服气的,暗中期盼谁来杀杀她的气焰。
这些人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了沙鸥。前两场比试中,沙鸥与符陟云针锋相对的情形有目共睹,且沙鸥的身手在千牛卫中本也是出了名的好,不然也不会被前任校尉举荐为继任者。
两人一路过关斩将,擂台下围拢的观赛者便越来越多,直到金乌西坠,所有擂台上终于只剩下了她们两人。这一刻,两人的目光越过人群在空中相撞,符陟云眸光湛然、毫不退缩,沙鸥却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两人从自己的擂台上下来,走上中间最大的擂台,气质神态立马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符陟云神完气足、精神抖擞,看着还能再战三百回合。而沙鸥也不知怎么回事,方才瞧着还好,此时却眼帘低垂,一副未战先怯之相。
底下就有好事者拱火道:“嘿,沙鸥,你刚才揍人的狠劲儿都哪去了?我肋骨这会儿还疼着呐!该不会是看见符校尉就怂了吧?”众人笑起来,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起哄。
沙鸥攥着长刀的手越来越紧,暗暗咬牙:如今她已经知道与符陟云较劲是自己不自量力,这场比试也是必输无疑,心气一散,就连提刀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但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不战而降,那就真是丢人到家了。
她心里又气又急,脸色阵青阵白,索性眼一闭心一横,举刀摆好起手式,自暴自弃地想,不管了,输就输吧!
没成想对面的符陟云居然冷不丁笑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沙鸥,你打不过我的,趁早投降吧。”
沙鸥闻言大怒,但偏偏她自己也认同这个说法,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骂回去,只好横眉竖目恶狠狠道:“少废话!你打不打?”
“当然要打。”符陟云掣起长枪,“对手再强又怎么样,是赢是输,打了才知道!”话音刚落,她脚下一蹬,飞身刺来。
沙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举刀挡下了这一枪。几息时间,她与符陟云“叮叮当当”数次交手,终于在战斗中回过味儿来:符陟云这话,怎么好似在提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