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嫔的嗓音有些发颤,但依旧坚决道:“是。”
她深吸一口气,道:“娘娘知道,嫔妾与秋妃一向交好,正因如此,嫔妾才对秋妃之病心存怀疑。可惜嫔妾势单力薄,又生怕惊动了贵妃,连累公主,为了查清真相,嫔妾不得不假意投奔贵妃,获得她的信任,从而一点点寻找当年的证据。好在,嫔妾终于做到了。”
怡嫔眼角沁出了泪,哽咽道:“多年来,嫔妾总是会梦到摇霜,梦到她的模样,醒来后,嫔妾愧悔万分,只盼着能早日找到真相,令摇霜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谢瑶音震惊不已。原来怡嫔从来没有忘记过昔年秋妃对她的恩情,她宁愿背负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为秋妃报仇雪恨。想到自己曾经暗中指责过怡嫔,她心中不由得涌起惭愧。
“嫔妾也已将此事告诉了五殿下。”怡嫔道。
皇后心头震颤不已。她起身,道:“怡嫔,你随我去见陛下,将此事原原本本向他陈述一遍。”
“嫔妾遵旨。”怡嫔再度深深叩首。
姜清窈目送着匆忙离去的两人,心中那郁结的伤感之气终于得以畅通。秋妃和谢怀琤多年所遭受的苦楚,终于有了结果。
*
对于皇帝来说,红颜薄命的秋妃无疑是他心中永远放不下的人。他本就因昔日之事而心怀愧疚,如今得知竟是贵妃一手造就了秋妃的香消玉殒,震怒之下再不曾犹豫,数罪并罚,下旨赐死贵妃。至于太子,皇帝念着父子之情,并未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吩咐终身幽禁,以庶人的身份苟活。
于他而言,此举能够大大抹去他心中对秋妃的负罪感。有了贵妃作罪人,他便可以将自己与秋妃之间的所有往事归因到她身上。
将鸩酒送去天牢的那一日,谢怀琤亦亲自前去了。
幽暗的牢房中,贵妃容颜憔悴,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委顿在地。她长发披散着,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先是忙忙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眼底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谢怀琤俯视着她,冷冷勾唇:“怎么,贵妃娘娘莫不是以为父皇会回心转意,前来看你?”
贵妃淡淡道:“五皇子想必是来送本宫上路的吧。既如此,又何必多言,动手吧。”
谢怀琤摆了摆手,身边宫人将东西放下,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他把玩着那酒壶,道:“当年你毒害我母妃,瞒天过海,直至今日才被揭露出来。你的这条命虽不值钱,但我也得把它赔给母妃,以告慰她。”
贵妃起身,轻嗤一声道:“怪只怪你母妃太过愚蠢,自个的汤羹被我下了药竟也懵然不知。我竟不知,她究竟凭何过人之处,引得陛下对她一往情深?”
谢怀琤不语,只徐徐向着酒杯中斟了酒,这才道:“此等往事与你无关。”
贵妃沉默片刻,道:“我做过的事自然不会否认。但,陛下口口声声说我私藏了你母妃写给陛下的信,我确实不曾做过此事。”
许久,谢怀琤忽然一笑,低低地道:“你自然是没做过的。”
“因为——母妃根本没有写那封信。”
“你说什么?”贵妃手腕一抖,直直盯着他,失声问道。
“你以为母妃当真是毫不知情?”谢怀琤冷冷开口,“她洞悉了你的谋算,只不是那时的她确实厌倦了宫中的日子,想着或许那也是种解脱。但母妃怎会坐以待毙?她知道,你定然还有后手,便刻意留下了手稿,让父皇对此深信不疑,认定是你毁了那封信。若非如此,怎能勾起父皇的怒火,进而彻查你从前的累累罪行?”
贵妃浑身颤抖,咬牙道:“原来——那封信本就是莫须有的!她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让陛下对我所有的情分都消失殆尽!”
“那也是你的报应,”谢怀琤森然道,“我母妃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过是为了争宠,便对她下毒手,何其狠毒?我即便将你碎尸万段也难以泄愤。”
贵妃却没有争辩什么,而是低垂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谢怀琤不想再与她耽搁下去。
贵妃沉默片刻,面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秋妃是不是从未真心喜爱过陛下?”
“否则,她怎能甘心就此死去?”
谢怀琤眸色纹丝不动,只冷淡地瞧着她。
贵妃连连冷笑:“秋妃不惜编造出种种假象,就是为了让陛下误以为她有一片真心,从而愈发无法放下她。秋妃确实聪慧,可是,谎言总会有破灭的那一日。五皇子,我即便死了,也会永远看着你,看着陛下得知真相的那一日,看着陛下彻底厌弃你——”
谢怀琤扬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