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熠阑垂着眼睫,不露声色地轻磨了一下后槽牙,没有接话。
管家有些悲伤地想——
眼瞅着自家老板始终垂眸不语,管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叫了保镖过来,就要将这个疯子送走。
“不够!我当初被你父母毁掉的家产都有几千万。”姜建柏阴沉沉地笑道,“我就是这么胸无大志,你至少、该给我能确保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不然,怎么对得起曾经对你那么好的我。”
“我为从前的事对你表示抱歉。我能力有限,没法去保你。后来也找不到你了。”顾熠阑道。
顾熠阑道:“想要什么,直说吧。”
“是啊,曾经的那些事,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你又没什么损失,不过是挖我自己的伤口而已。”姜建柏自嘲地笑道,“我不是什么高门子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幸能成为‘你’人生的过客,都得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但他老板却情绪稳定得可怕,随手划掉方才写的支票,漠然地掀起眼皮,朝他勾了下手指。
“骗鬼呢你。”姜建柏压根不信他的话,“我要一千万。钱可以抹去一切伤痛,一千万一到账,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童年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一段经历,更是一股永远都挣脱不掉的负面情绪。
男人这么一说,姜建柏瞬间僵在了原地,管家懵了几秒,也才恍然大悟。
联想到顾父顾母那天说的“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总会懂我们的良苦用心”,思维稍微绕个弯,就能想清楚——他们是在向顾熠阑展示,展示我们曾经不让你交往的朋友,他是多么自甘堕落,他的本性是多么卑劣,我们帮你解决掉他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顾熠阑瞳孔微微收缩,诧异地看着面前主动闭眼亲他的少年。鬼使神差的,他眼底映着的血色更浓,手不受控制地抬起,轻按住了少年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听到男人这么说,姜建柏低头笑了笑,道:“补偿。对曾经最好的朋友、迟来十几年的补偿。”
那一时期压抑而绝望的情绪,像一只无形的抓手,时隔多年,依旧能掐住他的咽喉,让他呼吸困难。
知道顾熠阑必须准时准点回家,姜建柏甚至去逃了活动课,频频带顾熠阑去自己家里新建的小型游乐场玩。
顾熠阑沉默地注视着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让姜建柏手臂莫名起了一层冰凉的鸡皮疙瘩。
他骂得太难听,见惯大风大浪的管家的脸色都有些泛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熠阑隐隐有了些神志,才反应过来,自己喉间有一股很浓很重的铁锈味,而口腔内软肉已经疼到麻木了。
过去你给我造成再多伤害,看在钱的份上,我都可以选择忘记。
姜建柏瞥了眼支票上的数字,双手抱胸,皱起眉头,从喉间挤出一句:“才一百万?够买我被你毁了的人生吗?”
但姜建柏不想管这些,他没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目标,接着威胁道:“舍不得钱的话,只能鱼死网破了。反正我一无所有,并不介意到处宣扬我们曾经的那些事儿。但你呢,就不怕名声扫地?”
作为知道基本全部实情的人,他更明白来者不善。听到姜建柏看似寒暄实则暗讽的话,他攥了下拳。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人吗?”姜建柏张望了一下空旷的客厅,感叹道,“再多钱也买不到感情。”
所以在短暂地犹豫了一刹后,他的舌尖抵上了少年的唇舌,更加急迫地掠过少年的口中的每一个温热的地带,反反复复,像是要与他彻底交融在一起似的。
姜建柏怒火中烧道:“怎么跟他没有关系了?要不是他,我会经历那些吗?顾熠阑,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立刻把钱打给我!”
所以,不要任性,我们见多识广,未来,你也应该听我们的。
当小姜建柏表示也想去小顾熠阑家玩时,小顾熠阑思考了很久,千挑万选了一个父母都出差不在家的时间,逃课带对方到了自己家。
楼下的管家脸色也没比苏泽岁好到哪里去。
管家也早注意到了躲在高处偷听的少年,听到这话,下意识一个激灵,伸手就要去拦口无遮掩的姜建柏。
顾熠阑笔走龙蛇,在支票的金额栏填下了两百万这个数字,放下了笔,重新靠在沙发上,道:“就只有这么多。”
“薄情寡义,冷漠自私,唯利是图,和你爸妈一样,就是社会的蛆虫,他妈的完全不把普通人当做人看!”姜建柏把牙齿咬得嘎吱响。
但觉察到身前男人周身愈发压抑阴郁的气场,他还是按照以前看的小说,尝试性地朝男人的口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自己的舌头。
顾熠阑指尖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视线却始终锁定在姜建柏脸上,等对方骂完后,才像是陈述事实般,嗓音平淡地道:“你收了他们的钱。”
管家无可奈何,只能又撕了一张支票给顾老板。
“别、别听他的,有人会爱你的。我、我喜欢你。我答应你追求我的事了。”
姜建柏说心理治疗了很久很久,才走出了那段阴影。但顾老板好像到现在也没能走出童年的心理创伤。
但他们似乎忽略掉了一点,或许甘于平凡、追求一生饱腹,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不堪、那么让人避之不及。
顾熠阑用下巴指了指桌上两百万的支票,懒得再开口重复先前的话。
后来,他被关了禁闭,怎么拍门也出不来;姜建柏则被赶到小房间,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几个小时,然后经历了家里破产、被迫转学,一朝从天堂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