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是很喜欢这些呛鼻的味道……”秦淳边摆弄香料边咳嗽,“可是阿姊,当世少有善制奇香的女子,哪个姑娘不希望成为像蔡夫人那样,名满天下的才女呢?熏香有无实用不打紧,重要的是它象征着身份与地位。”
“那熏香,跟淳儿你最爱的跳舞比起来呢?”
“舞姿令人婀娜,顾盼生风,从短期来看,学舞肯定比熏香有用多喽!”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短期’和‘有用’的意思。”
“……”秦淳不应答了。
午时三刻,崔缨仍旧要跟着司空府诸公子们,去东阁上课。
夏日极易犯困,每当崔缨在窗前托掌打盹,而邴原踱步就要靠近时,曹植都会在后排拿笔戳她后脊,回过头去看,总能见到他一脸嫌弃的表情。
哎,把力气用在养精气神也是用功嘛,你们的察举制又轮不到我。
一旦邴原转身,她就困得直趴在案前,张开竹简拿来遮挡。
曹植倒是整天精力充沛,孜孜不倦地读着书卷,从早到晚,从先秦子集,到两汉文史,崔缨感觉他都要把自古以来所有书卷都读光了。
曹植常说,阅览以兴致为先,充分利用时间,劝她少看女子力所难及的政法之书,自己却涉猎广泛,不放过任何一部兵政要书。崔缨发现,跟许都和邺中文士接触后,曹植的文章水平以肉眼可见之势提高,整个人气质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和公子彪、公子冲、公子衮四人,常常聚在同一张书案前一起比试作文,到点没写完的便要罚一小块玉。曹植往往不假思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篇小短文便似行云流水般写出来了,赢得围观诸公子拍手称善。公子衮每每不如他,却也不闹,只心平气和地谦虚请教。
申时三刻,是去北场学骑射的时间段。
一个月下来,崔缨在马上的技术也开始有模有样了,能与曹植并驾齐驱,自由奔腾在北场平地上。西园很宽阔,很多荒地并未开垦,于是她和曹植、曹彪、曹冲几个兄弟常常在西园田野上赛马,直到夕阳西下,才会兴尽折返。
一更天之后,用过晚膳,就该安睡了。
司空府各院每月的灯油分配有度,到了夜里,一般是不准公子们再点灯的,可曹植因为善著文的缘故,竟获得了例外。而卞夫人常担心他暗灯看书熬坏了眼睛,便经常省下自己房内灯油,遣侍女送去东偏房。
亮堂的灯光照得西偏院的崔缨常常睡不着,便在某夜悄悄爬了后窗,想去蹭隔壁的烛火
毫无顾忌礼防的不速之客,曹植也习以为常。
崔缨凑近他身后,俯身一瞅,抚掌笑道:“真被我猜对了,你又在看枚乘的《七发》!”
“嘘,小声些,你倒真是不怕被母亲发现。”
“怕什么,我来请教兄长作赋,还不是光明正大么?”
崔缨撇撇嘴,随性地斜坐在草席上。
“呦呵,大懒人,终于准备正儿八经地念书了?”
“上回你可是说好的,会教我写小赋,不许食言!”
“纵是我有心教你,也要你肚子里装有墨水呀!”
“嗯哼,我看的书够多了呢。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
“只欠什么?”
“嘿嘿,只欠大师教我作赋!”崔缨打了个哈哈,对曹植摆出夸张的捧夸手势。
曹植轻笑,侧过身来,随手掷来案上几本厚厚的竹简。
“这是我八岁的时候,抄录的精选枚、贾、司马、扬、班、张赋,都被我背烂了。回去你先把你房中的屈骚宋赋弄明白喽,再走一遍我走过的路,读懂我注的释,试着用自己的话将内容复述一遍,做完这些,这入门关就算你过了。”
“你这是把我当八岁小儿吗?”
“别,八岁小儿都比强。”
“曹子建!你太傲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