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遇到过一个案子。”他说,“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被后妈打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头皮和大腿内侧都有外伤。拳打脚踢只是她日常生活中的毛毛雨,她后妈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拿开水烫、衣架打她。她亲生父亲为了讨好年轻妻子,重则一起加害,轻则置之不理,是邻居报案,伤痕累累的小女孩才被送到医院。”
“但也太晚了。”张开阳说,“我在手术室外,亲耳听到医院宣判小女孩的死亡。”
魏芷沉默着倾听。
“那对夫妇,最后因虐待致死罪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张开阳顿了好一会,才苦笑道。
“这不是我见过最惨的案子,但死者的确是我见过最无辜的。直到现在,我时常都会梦到那个被送往医院时已经辨认不出原本五官的小女孩。”
换位思考,如果站在张开阳位置上的是魏芷,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目睹不同的人性极恶。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继续留在这个工作岗位?”魏芷问,“就算不另外换个工作,调个岗位应该是可以的吧?”
“……医生也建议我这么做。”张开阳说,“但我总觉得,离开这里,就像是背叛了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和他们相比,我个人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迷惘,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开阳对魏芷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苦涩。
“你是个好警察。”魏芷说。
“我不是。”张开阳摇了摇头,然后对魏芷说,“魏杉在派出所闹事,我们有义务要通知家属。但来不来,是你的权利。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张开阳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魏芷说,“我想知道梅满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为什么想知道?”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魏芷笑道,“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才能看清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开阳沉默了片刻,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带着魏芷来到一间空置的办公室,让她坐下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纸杯,为她泡了杯茶。
“你想知道什么?”
魏芷想知道的很多,但她最想知道的,毫无疑问是为什么警方也认为梅满坠楼一事有蹊跷,却还是以自杀结束调查。
“……因为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动手杀人,无法构成故意伤害罪。”张开阳说。
“哪怕梅满因他而死?”
张开阳敏锐地察觉到她保留的事实。
“你好像并不奇怪他能让梅满自愿跳楼,他是不是也对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