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翻身下马,眼眸微眯,视线穿过湘王盯着不远处的燕王。嘴角衔着几分讥笑,漫不经心地开口:
“九弟如今可是燕王了,难怪见了我不多亲近,谁让我不过是区区质子,旁人避之不及也是情理之中——”
“四哥!你这是什么话,天知道我多盼着你回来,我知你在夜郎受了诸多苦楚。但是没事了,如今你平安归来,咱们兄弟团聚,总是好的。”
湘王满脸喜色地打断,拥上前去,好似两人分别还在昨日,不住地细细打量眼前人,又担忧地开口:
“只是四哥你身上这些血迹,莫非有刺客!是谁?夜郎的人?”
沈熠收回盯着九王的阴鸷目光,看向湘王的眼神带着些许柔和,许久未有人这般关心自己,
眼前人的担心关切仿佛让沈熠又看见了幼时天真快乐的时光。那时兄友弟恭,友爱和睦。沈熠收起思绪,温声答道:
“我没事,这些血迹不是我的。至于刺客是谁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只是时辰不早,还是快些回宫去,我记得母后爱听京剧,稍后可有好戏看呢。”
沈熠哄着湘王上了马车,自己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去。满街行人不住地驻足观望,纷纷想要瞥清楚马上男人的俊美容颜。
过了螽斯门,便是昭华殿。阵阵丝竹声自远处传来,帝后端坐于高台,群臣侧立两旁。人群本是欢笑交谈,却见来人之后纷纷噤声,寂静无话。
太子望着许久未见的沈熠,冷哼一声,轻蔑地开口:
“今日喜宴为四弟而设,母后最爱听的戏班也特意备着,我们诸位皆等候多时。你这般不尊父王,不敬母后,不把我们众兄弟放在眼里,该当何罪?莫不是在夜郎与那群南蛮子厮混久了,汉人的规矩竟全忘了?”
一番话尖酸刻薄,直戳沈熠的肺管子。底下群臣窃窃私语,暗自观摩好戏登场。
沈熠面具下那半边脸轻微抽搐,忍着怒意面不改色,轻笑了声命扈从打开宝箱,一步步拾级而上,边走边说:
“臣弟不知殿下何意,莫非看不起我曾为质子?可臣弟却十分想念殿下呢……特意备下厚礼赠予殿下,还请殿下与我重拾幼时情谊,你我二人莫要生嫌隙才好~”
“啊——”
打开宝箱的瞬间,太子发出惊恐的尖叫。
宝箱内赫然摆放着两颗人头,脖颈处齐齐断开,青灰色的脸上仍留存着痛苦的神色。双眼圆睁,似要向太子追魂讨命,死不瞑目。
“放肆!今日喜宴,岂容你放肆,拿这些污秽之物脏了朝堂。本宫看你是一点没变,多年未见还是这副张狂模样!”
张皇后不怒自威,望向沈熠的目光带着轻蔑。
沈熠望着堂上许久未见的母后,与记忆里的人影相重叠,有多久没见过了呢,多少难捱的夜里想念着的呢。如今再相逢,却是这般光景。
沈熠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样子调笑道:
“多年不见,母后竟不思念我,可我甚是思念母后呢。为了早日归来一家团聚,我日夜不停地赶路,却不想昨日夜里路行青云关外中了埋伏,若不是我这一行铁骑皆是精兵强将,怕是要全交代在荒郊野外了。”
沈熠边说边紧盯着太子,状如鬼魅的声音令太子寒气骤升。
“至于谁派的人,谁害得我,谁如此心急要除我而后快——
太子殿下,您可知是谁?”
沈熠突然凑近,没被面具遮盖的另一只眼睛闪烁着精光,眼神好似利剑要把太子削骨剔肉。嘴角衔着讥讽大笑出声,吓得太子抖如筛糠,连连向后躲去。
沈熠冷笑着回过身去,朝帝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拜过之后便转身离去,只余惊愕的众人望着两颗人头面面相觑。
天边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京城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