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一月二十五日,除夕夜。北平,柑子府。昨晚小年夜,孟璇柏雨山就驱车回到了北平,同龙椿拜过年后,两人就舟车劳顿的睡下了。除夕早晨,大雪迎门。小柳儿一睁眼就带着阖府的丫头嬉戏打闹起来。嬉闹的原因也无有其他,纯是因为要过年了,高兴。一群红棉袄红头绳的小姑娘,跑着玩着就挂了满院的彩色灯泡。只说晚上放完炮了就要亮灯,肯定好看的不得了。黄俊铭和丁然则带着五个小小子儿出了门,打算给家里置办年货。个把钟头后,牛羊肉就开始一车一车的往柑子府里进。就连从南方来的贵价海货,带鱼青虾什么的,也各自堆了三四箱。龙椿见个人有个人的事情,唯独自己落得清闲。便索性搬了个藤椅,盖了一张老虎皮。又支了个小茶几煮茶,独自坐在了回廊下看雪。不过她这头儿能得清净,却是因为小丫头们都有些怕她。是以哪怕是跑疯了,她们也不敢来中庭吵她。就连挂灯的时候,这些小丫头也是轻手轻脚的挂上去,出了中庭才再度闹起来。龙椿看着她们一个个面颊带笑,却又噤若寒蝉的样子,莫名就觉得很可爱。是以她也不出言问候,只看着她们小麻雀似得跟自己装乖。中午时分,孟璇总算把赶车的疲惫缓好了。她睡眼惺忪的起了床,穿上了一件大红色的夹棉缂丝旗袍。外头还裹了一件狐狸毛的长皮草,脖子上还挂着一只如意云纹的古董金项圈。龙椿隔着老远看她过来,只觉自己看见了一只刚成了气候的黄皮子精。邪性的很。孟璇这厢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后,就把龙椿腿上的老虎皮挤走,自己坐了上去。龙椿无法,只好笑着直起身子给她坐大腿。就这样,孟璇便像是还没睡醒似得,连人带皮草的萎靡在了龙椿怀里,哼哼唧唧道。“姐”龙椿嘴里一边应和着她,一边伸手拿起小茶几上的茶杯。她灌了自己一口温茶后,又把剩下的半杯递到孟璇嘴边。“喝不喝?”孟璇闭着眼摇头:“不喝,我要喝甜牛奶”龙椿笑了:“那你起来,阿姐现给你挤去”孟璇被逗笑,腻歪的“哎呀”了一声,随后又将两只手就缠到了龙椿的脖子上,撒娇道。“我听说家里做了好多新衣裳?我的呢?怎么就没我的?”龙椿将剩下的半杯茶喝干:“你回来的迟了,我想着你天天在西安喝牛奶,个头儿肯定要猛窜,就没敢给你做,怕你一下窜到两米几,给棉袄穿成半袖了”孟璇闻言就抄起拳头敲龙椿胸口。“什么啊!什么话呀这是!谁两米几啊!哈哈哈哈哈!”她一边说一边笑,简直要乐的背过气去。龙椿受了她几个小粉拳,嘴里一口茶没咽下去就呛咳起来。然而即便是咳嗽上了,也还是没堵住龙椿这张嘴。“也就是你了,这几下要是换了小柳儿,阿姐今儿不死也得受重伤,挨不到元宵就得张罗白事了”落雪如诉,两人在回廊下笑了个没完。当然主要是孟璇在笑,龙椿则在逗她笑。柏雨山来的时候,孟璇已经熬过了回笼觉的困劲儿,手上正捏着一块奶酥吃。孟璇和柏雨山是有旧怨的,她一见这厮就要岔他两句。如此这般,才能平息她当年被认作“大狗”的屈辱。此刻,龙椿半靠在藤椅上,孟璇则坐在一只南瓜圆凳上。两人膝盖相抵,脚下还放着一只火红的铜炭盆。柏雨山摘了手上的皮手套,又将两只手套叠在一起,掸了掸肩头上的雪后,才走进了回廊之下。“阿姐过年好”问好间,柏雨山坐在了藤椅边上的另一个南瓜凳上,和孟璇一左一右的形成夹角。龙椿回头一笑,伸手摸了摸他清瘦干净的脸庞。“瘦了,奉天比北平冷吧?”孟璇两只手抱在胸前,很是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肯定是不冷的,要冷早买皮货了,这个天儿还穿呢的,冻死他算了!”柏雨山笑着看向孟璇,气定神闲道:“把我冻死你挤兑谁去?叫大哥叫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孝敬我个皮衣裳穿,不孝子孙,大哥不训你就罢了,你还跟我喊上了?”龙椿闻言笑的不行,顺手就抄起一把瓜子开嗑。嗑下来的瓜子皮,则都扑簌簌的丢进了那火红的炭盆里。孟璇怼旁人,从来都是牙尖嘴利绝不吃亏的。可遇见龙椿和柏雨山,她也真是秀才见了兵,光一个辈分就压的她翻不了身。孟璇一听这话脸都红了,使劲儿拍了一下龙椿大腿。“阿姐你看他啊!他又别我!我妈就生我一个!他是我哪门子的大哥啊他!”龙椿听了这话,一边将桌上的茶递给柏雨山,一边又顺口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妈就生你一个?”柏雨山闻言,刚进了嘴的茶就喷了出来。他不无遗憾的觉得,自己挤兑人的功夫跟龙椿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儿的。孟璇见龙椿这样说,也是恼羞成怒了。“什么话这叫!好啊!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我!”话至此处,孟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一个飞扑就压到了龙椿身上,两只手还很有目的性的挠向了柏雨山的脸。一时间,三个人躲的躲笑的笑。小柳儿过了中庭的月亮门后,看到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孟璇压在龙椿身上,柏雨山的脑袋又被孟璇抱在手里。三人滚做一团,还笑的龇牙咧嘴,行迹十分可疑。小柳儿赶忙跑了过去,颇搞不清状况的说了一句。“你们玩啥呢?我也要玩!”说罢,她也扑上了可怜的藤椅。后来这场玩闹的结果就是龙椿被三个人的重量,压的扭伤了脖子。眼下她要想做出回头的姿势,就只能带着上半身一起转。脖子上疼的那是动都不敢动一下。柏雨山则被挠花了脸皮,口角眼尾一片红艳艳不说。左右脸上还各自落了三道抓痕,乍一看像活人长出了猫胡子,怪极了。孟璇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扑的太猛了闪了腰,一走路就哎哟起来。唯独一小柳儿全须全尾,一脸天真的看着负伤的三人。“诶?我我已经这么厉害了吗?随便一扑就我!我不会是出师了吧阿姐!”龙椿:“”柏雨山:“”孟璇:“”:()春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