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接了捧水洗脸,粉底放水,妆容愣是一点没花,他扯了两张纸擦手,往段燃身上扫了眼,「莫导说他们要在这边玩几天,你呢?也留在这边?」
「不留。我明早就走了。」
「回国?」
「不回。」段燃把手机亮给叶筝看,「我要去非洲。」
上面是一张订好的机票,明天中午十二点起飞。
「亚的斯亚贝巴……」叶筝轻皱起眉,「你去非洲干什么?看动物大迁徙?」
「我也没想好去做什么。」段燃面对着墙上的画框,眼神有一点泛散,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再说吧。」
「去多久?」叶筝又问。
「不知道。」说到这里,段燃自己都乐笑了,他终于昂起头,一张白透的脸仰向天花板,「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
叶筝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就这么看着段燃笑,等段燃笑够了,神色一点一点淡下来,才问:「你一个人去?」
「嗯。」段燃偏过头,手往叶筝肩膀上捶了把,「怎么,又怕我骗你?」
本来没往这处想,可段燃话音里的某个字貌似提醒了叶筝。「你电影不拍了?」声音不大,叶筝语气称得上沉静,「减肥减到这个样子,然后转头就跑去非洲旅行?」他盯着段燃,「还有,星航那几个练习生的违约金是你付的吧?段燃,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啊。」段燃锁上手机,收回来,黑色屏幕浅浅框住他的面容,「就当是做善事,以后……以后……」段燃忽然低下头,手机像是没拿稳,啪地摔到地上。叶筝听见他剧烈喘了声气,半秒不到的时间,段燃右手按住胃部,一口气跑向隔间。
叶筝想去扶他一把,却被段燃轻易甩开了。
门板撞出嗡嗡馀震,叶筝只能站在外面敲门,「段燃!」
回应他的只有让人喉咙发紧的呕吐声。叶筝快步出门找到酒店的服务生,让他帮忙联系司机,送段燃到医院。
服务生见叶筝面色不虞,便兢兢翼翼摸出手机,一刻也不敢耽误,说他现在就去找人。
再回到洗手间,隔间门已经开了,段燃佝偻着身,在洗手台用水漱口。大概是吐过一场,段燃脸色比先前更白,惨白,连嘴唇都没有颜色。叶筝目光挪到前面,走进刚才段燃吐过的那个隔间,手抵着门朝里看,秽物已经冲干净了,叶筝又走前几步,踩开角落的垃圾桶。
桶盖一翻,几张染血的纸巾铺在最上层。
从隔间里退出来,叶筝拉过段燃的手,他手里捏着团浸湿的手纸。叶筝将段燃的袖子翻过来,白色的布料上溅着零星血迹,外沿已经晕开了——看来是被他用那团湿纸巾擦过,变成淡淡的粉色。
「你胃怎么了?」叶筝收紧了手,捏着段燃袖子不放。
「吃错东西了,肠胃炎。」段燃似乎没有力气再和叶筝拉扯,手半吊在空中,「怎么大惊小怪的。」
门口这时有脚步声靠近,叶筝以为是叫的司机到了,他没回头,目光还钉在段燃脸上,「肠胃炎也要去医院。明天的机票取消了,」他说,「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去非洲?」
段燃看向叶筝身后,竟还能忍痛笑了下,「游总,您怎么来了?」
叶筝这才转身。
来的人很多,有刚才的服务生,也有推着轮椅的保镖,游深西装笔挺,走在最前面,仿佛没看见叶筝,直接越过他,把段燃抱到轮椅上。
保镖给段燃盖上毯子,立时推着他离开。
粘稠的水滴下来,有如落进了空寂的地下溶洞,太安静,没人说话,也没一丝多馀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