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跟着一位叔叔白天到县里打零工,到了晚上,叔叔骑着电车载母亲回村里照顾他,两人挣得的钱全部合计着给他攒医疗费用去了。
外公山上山下跑,把采集的药草带到县里卖,到周围的村子里给人看病,收些费用。
小余白长大了,没了年少时滋养出来的圆润鲜活的模样,瘦得很可怜,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做骨癌晚期。
霍铎尔看着小余白一点一点虚弱下去,起初无措,痛心,到最后只剩下麻木,剩下的,唯有始终不变的守护的姿态。
霍铎尔跟在余白身后,日复一日,昼夜不分地守着痛得无法阖眼的少年,
而在一旁把所有过往和发展看在眼里的余白默然无言。
他轻抚床上因为疼痛而隐忍颤抖的自己,想给那个自己带来一丝慰藉。
良久,指腹穿过霍铎尔的手掌。放在对方皱起来的眉头上摸了摸。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默,母亲和外公憔悴了许多,有时勉强打起精神和他说话,给他擦身,过程擦着擦着,嗓子一哽,连忙背过身蹲在地上咬牙吞泪。
医生私下和余白来了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属于成年人之间的谈话。
对着贫瘠窘困的家,细望付出多年,愈发憔悴的亲人,夜晚,余白忍着浑身的痛,他写下一封信,用笔盒压着。
他悄悄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霍铎尔跟随,直至停在一片静谧的湖泊前。
月色如洗,湖面像一面镜子。
镜子照亮了余白两级反转的过去。
少年余白静静驻足片刻,随即下了决心,抬步往湖水里迈入。
霍铎尔觉察他的意图,跑到面前阻拦。
「白,不要!」
「不要下去,求你,白——!」
霍铎尔奋力拉着余白,想把他抱上岸,可冰冷的水逐渐淹没了他的身子,脖颈。
霍铎尔兽目里含着泪光,低沉吼了几声,紧跟着跳下去!
余白看着少年的他和霍铎尔一起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凉之中。
他呆呆地抬眼,月色刺得他瞳孔一晃。
「不要跳!霍铎尔!!」
「回来,霍铎尔,别跳——!」
这一刻,余白好像听到了心里的另一道声音。
[后悔吗?后悔投湖自尽吗?]
[只要你不想,就不会死,还可以回到过去的日子,想想你的亲人,看,他跳下来救你了。过去做的,你后悔了吗?]
[现在你有选择的机会,只要反悔,就能回到过去……]
余白头痛,仿佛有万千绵细的针刺着,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后悔吗,他后悔做过的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