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布巾留在头上,捏着额头哀怨:「我这么老气吗?」
她重新笑起来,摇摆脑袋得意:「故意吓你的!」
「淘气!」
她得意,他只觉得骄傲,半点不恼。
「络腮胡叫张骥,吃了酒就瞌睡,打呼噜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麻拐
青蛙
,就管他叫张麻拐。他力气大,是个本地通,街上游荡的混子,个个叫得出名字,找人干活,只要吆喝一声,立刻就有二三十个,他监管送货收货。高高瘦瘦的是萧寒,祖上风光过,如今落魄了,只剩了他。读过书,受人排挤,科考靠不住,只好另谋出路,他管着买卖的帐。你闲来无事拿来练算盘不要紧,他要把事都丢给你,你将帐簿甩他脸上去。冯稷家里有镖局,可惜本地没什么大买卖,一年不如一年,这几年帮我押送些东西,这就认识了。挑些忠厚老实的人,在他最弱的时候伸手拉一把,必定死心塌地,便宜好用。」
先前他也说过这种冷心肠的话,她并不信,和和气气说:「事比你想的要好,你点拨我,让我受益终身。你赎了小五,他才能活得这么自在。别的人也是如此吧?家禾,你是个好人,别故意把自己说坏了。」
她想了想,放了句狠话:「我可不依!」
他捏着布巾闷笑。
夜风不断,发丝轻扬,衣衫飘逸,在朦胧的月光下,像那仙人图的一角。
她全神贯注看了会,羞涩全无,只有欣赏。
他先坐不住了,「歇着去吧。」
她点头,收凳子时,突然抬头再看月,立誓一般说:「家禾,这样的月光就很好,有这样一间屋子也很好,还能有这样的家人……」
她扭头看他,笑眯眯道:「都好,有这么多就够了,你不要太辛苦。」
他失笑,乐得陪她玩,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迷药吹得不多,王朝颜早就醒了,听他俩你傻我更傻发一阵痴,先是嫌到想堵耳朵,捂了又想听,听了又烦躁。
她主动叫了一声,原以为会挨两句骂,没想到他居然没吱声,还在朝这边走。
那王巧善又在喊「不许去」。
他笑得得意,安抚了几句,那丫头真就不管,丢下他回屋去了。
小东西,果然傻!
「家禾,方才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你要小心那张麻拐……」
赵家禾嗤道:「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
「你听我说,这人用着有两大隐患,一则贪杯误事,保不齐哪天醉死把你卖了。二则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起了贪恋……」
他抄着手,看似在听,实则满脸嘲讽。
王朝颜打住,讪笑道:「我也是操心太过,不是纯心要污蔑你的朋友。我的将来,全在你手里,实在不想看到你出事。」
他又哼了一声,等到耳边清静了才说:「我问你一件事,你仔细答,有你好处。」
「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