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躺在?他那张行军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帐顶出神,思绪却悄然飞回枕峦春馆。
虽说两?人已约定和离,目下这乱糟糟的局势却还不宜放她离开侯府。总得等局势明朗些,他的名头能将她安安稳稳地护在?羽翼之下才行。若不然,万一旁人不敢找他寻仇,跑去小姑娘那儿算账可就麻烦了。
这样算来,夫妻的名头总得再撑个一两?年,出门在?外时互相通个音信报个平安,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若不然音信不通,未免显得太过生分。
裴砚的视线不自觉挪向几步外那方?简陋的书桌。
说实话,这回离京出征,他还真常常想起她。
只是……以?他和云娆这样的关系,家书要怎么写才算合适呢?
这个问题裴砚断断续续琢磨了好几天,就连抬头的称呼都改了两?三回。到最后,脑海里虽有不少话想说,落笔处却只写公事未提私心。
写完后又?瞧一遍,觉得这家书还算端方?周正,才折好了装进信袋蜡封起来。
……
家书很快就送到了枕峦春馆。
彼时云娆正在?窗下捉着小刻刀慢慢雕琢她的版画,听青霭说有家书送来,当即放下刻刀打开来瞧。
平乱之事连连告捷的消息早已传入京中,但她心底里总还是担忧裴砚的安危,这些天时常不自觉就转悠到他住的侧间?,借着擦拭床榻书架的由头安抚心绪。
直到男人遒劲的笔迹落入眼底,那颗心才莫名地安定下来。
她抚着心口,忍不住低声道?:“菩萨保佑。”
他平安无事就好!
哪怕这家书写得有点像朝廷的邸报公文,通篇都没怎么提裴砚自身的境况,但只瞧那笔走龙蛇的气势,就知道?他这会儿好得很!
她忍不住将家书贴在?胸口,笑着松了口气。
旁边青霭跟绿溪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挤了挤眼睛。
因着这喜事,枕峦春馆晚上多添了好几个菜,从上到下都吃得舒泰愉快。
云娆将那定心丸般的家书压在?枕畔,晚间?偶尔惦记战场凶险时摸一摸,想着裴砚这样护国护民?的人应是吉人自有天相,便可安心许多。
而后又?斟酌着言辞回了封书信,稍提了提前阵子去三水庄看望潘姨娘的事,请他珍重自身、平安归来。
今日与母亲、苏春柔一道?进香时,又?特地为裴砚祈求平安。
这会儿临窗品尝佳肴,娘儿们说完街上的闲情?,不免又提起京城外的乱象来,话头自然也就提到了裴砚。
“毕竟成了人家的媳妇,往后不能总这么贪玩。”徐氏抚着女儿的手,疼宠之余也不忘教导,“姑爷在?外征战,那可是刀尖舔血的事,稍有不慎就会牵扯着性命。你在?侯府里务必做事谨慎,别只惦记版画儿,该多惦记惦记姑爷的。”
“母亲不知道,她惦记着呢!”
苏春柔坐在?旁边,一面为婆母布菜,一面调侃道?:“今儿去进香,她那儿小声嘀咕祈愿,说的可都是裴将军。到后来,还求天下太平呢!”
云娆脸上一红,“世道?太平少打仗,不好么!”
“好好好!”苏春柔笑着拍拍她。
云娆嗔她一眼,低头去搛那跟野鸡一道?炖得入味的板栗,心跳无端就有点乱。
跟裴砚商定和离的事情?她没跟任何人提过,每回母亲和苏春柔打趣时也都是含糊过去,只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勿忘约定。
可即使如?此?,偶尔还是会心乱。
明明春夏时节裴砚跟北夏对?敌时她还能心平气和地等待,这回却不知怎的,三天两?头总容易想起裴砚,也不知是不是一起住久了的缘故。甚至收到家书之后,她还有两?次梦见了裴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