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也笑,垂眼去看那气鼓鼓的女郎,他还想着那日在书房里头见着的知礼懂事的妹妹呢,未想到她仍然这样天真任性。
当然,他爱护她,并不论她是什么性子。对他而言,能让妹妹一生这样恣意任性,亦是他妄图攀峰登顶的契意之一。
“好啦,别气恼了。”李槐轻轻倚了倚木杖,答应下来,“阿兄和你保证,十月初五那日我必定会在长安。”
“真的?”宣宁抽抽鼻子,两只清亮的眸子隐隐有些水光,她不自觉地勾唇,柔下了声调,“阿兄说话算数?”
“当然。”李槐笑得轻柔,“阿兄何时骗过你?况且,让满长安都来看了咱们的笑话,阿耶能饶得过我?”
官家笑了笑,说道,“你事事依着咱们珠珠,她之任性,自然是要怪在你头上,十月初五若是有了不妥当,朕第一个饶不了你。”宏熡淑院
若论起对宣宁的宠爱,两人不相上下,可谁敢说宣宁任性罪在官家?李槐抿唇笑着,低声道,“是。”
宣宁这才有兴致捧起那精致的木制袖箭摆弄了两下,撒娇道,“卫缺伤了,阿耶可得陪儿去好好给挑一个新的长卫史啊!日日在眼前晃圈儿,宣宁不要那黑脸怪相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可近来忙得不可开交,官家推说让裴籍帮她挑选,宣宁却怎么都不听,摇头晃脑把官家眼睛都摇花了。
此等小事依她也就依了,官家轻笑,解下了腰间的“飞”字令牌,“行,那你自己去飞翎廨挑选吧。”
“好~”宣宁如了愿,美滋滋地抱着那令牌,露出两只小尖牙,眼睛弯成一汪月亮,明艳天真。
萧且随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幽幽的黑眸落满了宠溺的微光,他从未感受过与亲人嬉笑的温馨。
而李宣宁呢,生来便享有这般尊崇的宠爱,她是权势和富贵滋润出的赤色芙蓉花,张扬高雅,娇嫩宝贵,磋磨和苦难都不应降临,她值得所有美好。
不,应该说,她就是美好本身。红熡薯远
好不容易应付好了父兄,宣宁却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他们定是有事瞒着她呢,他们像保护娇花一般照顾着她,屏蔽所有风雨,以宠爱浇灌。
可花儿能不经历风霜雪雨么?
宣宁有些迷茫,她想问“她”,可“她”好似不想再理会她了…
虽说她蒙住镜子试图控制“她”是不对,可“她”并不会被绢帕所困,一样可以利落出手啊!难不成真要她给“她”道歉不可?宣宁咬牙切齿地想,“她”气量竟这样小?
不行!
宣宁看着那令牌,腾然起身下榻,蓬乱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脊背,小娘子甩开了被子,伸出一双纤长笔直的腿儿,立即就要喊人进来伺候。
雪衫轻薄,清浅的日光描摹出玲珑婀娜,秋色不足为她风姿添彩,她不加修饰的美直击魂灵,萧且随感觉心尖烫得厉害,慌忙地移开了目光。
而小娘子并不自知,她捏捏拳头,自言自语道,“走!咱们看看他去!”
第89章芙蓉
打马自长街轻跃,短短两刻钟便过去了三波巡卫,待来到刑部大牢,更是里外三层兵将,围得密不透风。
长安城山雨欲来,风声鹤唳。鸿熡姝媛
宣宁与萧且随翻身下马,穿过长阶,被重甲飞翎们拦在了外头,为首那年轻儿郎面色清冷,寒意满溢的一双眼肆无忌惮地打量过来,阴沉沉的嗓音好似含着雨天打落的尘泥,他以手按刀,说道,“官家旨意,闲杂人等退避三舍,违令者,斩!”
宣宁啧啧称奇,她本以为卫缺已经是飞翎卫里头脸色最臭之人,没想到这里卧虎藏龙,一个赛一个的倨傲。
小娘子轻哼了一声,推开了想上前的萧且随,从袖中取出“飞”字令牌一下怼到那人面上,“让路!”
飞翎卫看她一眼,任凭那冰冷的令牌在脸上拍过,又重复说道,“官家旨意,闲杂人等退避三舍,违令者,斩!”
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宣宁都疑心自己手上的令牌是假的了,她收回令牌瞧了瞧,又垂眼看了看他衣摆的花纹。
区区绿衣银带,想来他并不是这儿管事的,宣宁冷下声音,“飞翎卫见此令牌还不听命!?喊你们长史来见我!”
飞翎卫的长史可比此人通情理得多,绯衣飞翎匆匆赶来,并不敢查看宣宁手中的令牌,给了那不懂事的飞翎一个肘击,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斥责道,“你敢拦这位,真是瞎了眼了,你可知道她是谁?”
冷面人哼一声,他如何不知她是谁。他没有理会长史,紧了紧刀鞘就往一旁去了。
长史拿他没法子,鼻子出了一口气,嘀咕道,“尽给我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