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当然知道,可她又喜欢看他吃瘪,眼圈儿红红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她随手将头发放在了一边,说道,“谁准你在我屋里过夜的?丹凤阁那么多客舍,你非得栖在我的踩凳?”
萧且随自知失礼,低声道,“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卫缺又受了伤,你身边哪里还有得力的侍卫?我不在这儿守着如何放得下心。”
门外的卫钺:“……”
宣宁一愣,随手拿起一旁的轻衫拢了拢,嘟囔道,“我的长卫可不会趴在我身旁睡呢。”
萧且随噎得顿了顿,又说,“在他伤好之前,我都要守着你。有人来了我自就飞上房梁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法子,宣宁想赶他出去,可想起上回卫钺不听指令的事儿,又犹豫了片刻。卫钺是由北衙门管辖的,要撤换他需有正当理由,那会儿的事他以公主为先,也并不算错漏。
“那好吧。”宣宁大发慈悲地允了,她微微向后一仰,问道,“卫缺的伤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萧且随正待回答,却听外边脚步声凌乱匆忙,怜光急急贴近了门扉,通报道,“殿下,官家和承江王来了。”
宣宁与萧且随对视一眼,少年眸色慌乱,抚着榻就要站起来,宣宁没好气地抬眼看了看房梁,示意他上去。
还真要跳啊?萧且随站起来,可酸麻的双腿却使不上多少力气,他有气无力地跃起,又“啪嗒”一声重新跪倒在地上。
宣宁“哎”了一声要去扶他。
门扉“吱呀”一声轻响,承江王好冷一双眼睛,险些穿透了排云屏风在萧且随脑袋上凿出两个血窟窿,好让他和楚郢一同去做伴。
一早就赖在女郎闺房里,算是怎么个意思?
木杖砸在地上哐哐响,李槐冷着脸,绕过屏风,目光如刃地看着萧且随,糊涂的珠珠,楚郢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个萧且随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谢先生所言,他早先就赖进了公主府,住了半月都舍不得走。
一大早被人家父兄抓在屋子里,萧且随此生从未有过这样惊慌的时刻,他额角突跳,愣愣地起身行了礼,求助似的看向宣宁。
宣宁咳了声,转转眼睛说道,“唔,其实我喊他来,想问问长卫史的伤势。”
她问道,“阿随,卫缺的伤势如何了,可还能来当值?”
问伤势就找太医问,问值守便问卫钺,找萧且随来做什么,李槐狭长的丹凤眼轻眯,他是瘸了,可不是瞎了,萧且随这鬓角轻散的模样,分明就是将将起身。
萧且随得了她的暗示,忙回道,“卫长史昨夜在跟随殿下的途中遭遇了吐蕃武士的突袭,受伤颇重,现下人在北衙门呢,恐怕要养上几个月的伤才行。”
李意如和谢方行并未将楚郢信上的内容详细透露给宣宁,宣宁只以为他们三方勾结,却并不知伊川和荆西以她为交易的打算,是以她拧着眉,疑惑地问道,“吐蕃武士?”
卫缺的武艺惊人,要重伤于他可不算易事,就算楚郢与伊川勾结上了,伊川也没必要在那关键时刻派几个高手分神为楚郢的龌龊事儿打掩护吧,难道她这儿还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要伊川来取么?
宣宁懵懂的小脸上写满的不解正是李意如和谢方行所需要的效果,官家深深叹了一口气,明白了宣宁的确与这些争斗毫无纠葛。
伊川要带走她,自然遣派高手跟着楚郢来寻她的。而楚郢呢,明白她往后就要成为吐蕃王子的玩物,在那般嫉恨交加的情形下,就更丧病地要将她占为己有。
这些污糟事儿入不得她的耳朵,心知肚明的几人都噤了声,李槐只怕她要伤心气恼,忙喊人将他从江南寻来的宝物送上来。
李槐笑道,“阿兄没赶上珠珠的定亲宴,现下给你补上礼物,你可不许恼我了。”
宣宁被转移了思绪,忙昂首问道,“阿兄事儿那样忙,及笄那日就没赶上,定亲宴又不在,那十月初五那日呢,阿兄不会也不在长安吧?”
淄川王虽有嫌疑,却并未落网,再加上谢方行那边的沉船案快结案了,指不定他还得往扬州去一趟,李槐不好把话说全了,犹豫了一下,果然见着宣宁脸色一变,就连一旁递过来的珍贵袖箭也不屑再看一眼,鼓着脸颊,显见是生了大气了。
“朝廷那样多能人,非要逮着阿兄去办案子么。”宣宁拉住了官家的衣角,赌气道,“阿耶!若是十月初五你将阿兄遣出了长安,那我也就不嫁了!让满长安来看看咱们李家的笑话,亲妹出嫁,阿兄却不能来送!”
官家大笑,他倒是不拘谁去查这个案子,只不过承江王好上进,筹谋了这么久,终于把老三的把柄攥进手里,他能舍得放手,将功劳拱手让给老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