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透过半开的车窗,清晰的分割出郁李的一只眼睛,缠上了他微微颤动的浓长眼睫,也将另一只眼睛彻底的藏在黑暗中。
郁李歪头,朝着窗户那边靠了下。
一只手自他后颈探过,扶住他被吹得冷冰冰的侧脸,搁在他与玻璃窗之间。
霍长风问他:“冷么?”
郁李摇摇头。
霍长风没有急着做什么,两人一路静谧,偶尔说几句话,余下的时间骆新也会跟霍长风聊部分年底工作上的事。
他们到车站的时候,人来人往,全是年底要回家的普通人。
郁李没有经验,霍长风也没有,两人按照往上的教程刷身份证进站,安检,找窗口的时候还很茫然。
半路有大厅里的志愿者,大概瞧见他们茫然的表情过于明显,上前指挥了他们一下:“你们的窗口在一楼,要下去找。从左边走,有下去直梯。”
郁李道谢,两人提着行李箱很是狼狈的原路返回下楼,终于找到窗口。
又是一阵排队后,终于下站台找到车厢。
郁李的心情忽然好了点。
他看见霍长风围着围巾,被热得满头大汗,在狭窄局促的小车厢间查看放置行李的位置,又扭头去找自己跟郁李的位置。
这跟他从前成熟稳重的样子大相径庭,甚至说得上有一丝狼狈。
他咬着自己嘴内侧的肉,忍住不要再这时候露出笑意,拽了拽霍长风的围巾:“车内有暖气,摘掉。”
霍长风回头看他,眼神还有点茫然。
这使得郁李与霍长风的身份好似一下子调转了,游刃有余的成了郁李这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局促懵懂的成了霍长风这位金贵的豪门总裁。
郁李抬手,解开他的围巾摘下来,围巾暖烘烘的,全是霍长风的体温。他握在手里,觉得自己被风吹得骨节生疼的手也有了暖意。
他们坐在下铺,对面是一对年纪四五十岁的夫妻,低声说着话。
瞧他们俩收拾完,妻子笑眯眯得:“大学放寒假咯,同乡还是兄弟俩一起回家呀?”
“同学,去家里做客。”郁李这种时候见不到一点儿局促,他自然的应了对面的话。
“远吗?老家哪里的呀?要多久到叻?”
“万山,在万山。”
那丈夫也接话了,嚯一声:“好远叻,那你们在我们后面下车哦。这个车尾巴那里有卖泡面的,还有卖盒饭的,就是贵,你们学生饿了要去那边买哦。要是不知道叔叔可以带你们过去。”
妻子也笑眯眯的:“出来读大学第一次坐这么远吧?肯定想家了。我们家有个闺女跟你们差不多大哟,也是在读大学,前天给我们打电话哭得叻,想家啦。马上回家就好了,家里人这么久肯定也想你们这些孩子。”
他们絮絮叨叨的,一点没有对第一次见的陌生人生疏见外,天南海北的聊着。
郁李竟然能跟他们聊的有来有回。
霍长风瞥着郁李自然含笑的侧脸,脑海中一下子有了郁李在保安室,跟那些保安们天南海北聊天的场面。
一定是跟现在一样的,松散,自然,共情每个如他般的人的普通艰难。
然后更加坚定的,坚定的,朝着自己要的东西靠近,朝着自己心中的家乡靠近,朝着自己唯一认同的身份靠近。
霍长风有些出神。
他想牵郁李的手,但对面夫妻瞧着,他什么动作也不能做。
车厢内的暖气烘蒸着,郁李的脸颊被烘得发红。
对面的丈夫注意到不怎么作声的霍长风,笑着伸手指他鞋:“脱了鞋子坐床上舒服些,不要不好意思呀。”
这于霍长风的礼教不合。
他没忍住看了眼郁李。
郁李闻言弯腰,麻溜的将自己的鞋子脱了,规规矩矩摆在床下,缩着脚上来。
他看霍长风盯着自己,用胳膊肘了他一下:“看着干什么,脱呀。”
霍长风于是也弯腰,老老实实脱了鞋子,效仿郁李缩腿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