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他经过战争年代的影响,还是我实在太头晕眼花,我总觉得凯厄斯的声音恶劣到像抓住了什么罪无可赦的犯人,下一秒就恨不得拖出枪毙的罪恶。
“不告而别。你永远都在不告而别。”说出这几个词仿佛耗干他所有力气,有什么阴暗的东西滋生在他眼底,“借口,全都是借口。什么都能带走你,你的目光,你的注意力,你的…”他狠狠咬下唇,“你怎么能那么…”
他的声音是那么用力,空气都几乎被掐死在骤然紧缩的喉管里。
而我所有的只是错愕与震惊。凯厄斯的感情实在太跳跃,说实话,我没太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和他的话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
“而这一切只因为这些低贱的耗子。”
一只郁金香被无情碾碎,根茎里饱胀的汁液炸开,新鲜的叶类气息一瞬间闯入潮湿的空气,使一切变的更加混乱无力。
凯厄斯的目光也因为脚下突如其来的爆响一转,从我脸上移开,紧接着牢牢攫住摩托车边的劳伦佐。
“而你,劳伦佐是吧。你这个…”凯厄斯弯下腰,凑近。他的眼神如此平静,如此专注,又如此危险。他靠近的脚步,如此缓慢,却又带着碾碎着什么的坚定。
“哥哥!”身后的玛吉毕竟还小。虽然大概也活了许多年,但鉴于吸血鬼定格的天性,她的心性终究还是个孩童,哪里见过凯厄斯这种阵仗,毕竟他看上去真像想杀死点什么。
一下扑倒在劳伦佐身边,抬起头注视着凯厄斯,潮湿的水滴顺着她眼角流下来,“请您原谅他!求您了!”
“凯厄斯!”几乎同时,我抓住他胳膊,视线终于回归彻底稳定,一切因撞击而造成的混乱与迷惑都抽丝剥茧般离我而去。
与此同时,深入毛孔的恐惧与惊愕后知后觉,蝌蚪一样蔓延上来,每一寸皮肤都忍不住颤栗发冷。
“这不是劳伦佐的错。他只是在帮我的忙。我承认,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要出门一趟是我的问题,但这不关劳伦佐的事,他只是我找来帮忙的人。”
虽然我没完全懂他愤怒的话语。但这种情况下为数不多的智慧告诉我首先认错绝不是件坏事。凯厄斯这种迁怒也实在是太可怕了。冷静。一定要冷静凯伦。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情绪,不让声音里带上死里逃生的颤抖,还有别的情绪,火一样燃烧。
“他没有错?”凯厄斯的嘴角扯出一抹不可置信的微笑,他的声音尖锐,带着痛苦的嘲讽,“那么你觉得错的是我了,凯伦。”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视线不再颤抖,但大脑依然很混乱。
随手拦下一辆车可不是说着玩的,这说好听点叫拦车,说难听点叫车祸吧。要不是劳伦佐及时刹车,我简直无法想象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事实上如果现在我是凯厄斯,我就会去赞叹劳伦佐驾驶技巧高明,没因为他无礼的举动把我们一起跌死。而不是在这里说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来找别人的麻烦。这种迁怒实在是不可理喻。
“我没说你有错,凯厄斯。”我无力开口,情绪都压抑在声音里。他嗤笑一声,没有任何态度。
“但当然也并不是说我觉得这是正确的。”声音里的颤抖越来越明显,我吞一口口水,努力将颤抖的呜咽一起往下咽,“如果你需要我每次离开前都告诉你一声,你可以提前告诉我这一点。如果你要找我,你可以打电话。”
虽然我突然想到我已经暂时没了手机,但现在这个似乎没那么重要,“而不是像这样站在路边,在别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拦下他的车,这简直是一种…”我把指责吞咽下去,却控制不住话尾的呜咽。
即使知道吸血鬼早就跳脱出一般人类生死的怪圈。但我想任何生物都很难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混乱后还能保持优雅与冷静,面带微笑说你好再见。
无名的火开始在心底里燃烧起来,连不断翻涌的毒液也无法阻止它愈演愈烈。
“所以呢,凯伦,你想表达什么?”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凯厄斯也丝毫不肯退让,他就像一个刻薄狡诈的对手,一旦抓住你一点错漏,就发起猛烈进攻,“我不应该怪他。哦是啊,劳伦佐,他是一个多么好心的人,开朗热心,无私奉献,提供帮助。那我应该怎么样?给他颁一座奖?还是砌上一座金子雕塑将他供起来?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我亲爱的凯伦。”
这些词汇从凯厄斯嘴巴里面说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美好的意思,他的口气不是赞美,而是毒蛇恶毒的恭维。
“你够了!”
不知道是哪里发出这么大声音。凯厄斯身后,希奥布翰的瞳孔一下子扩大了,她似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我低头,深吸一口气,过度猛烈的发声让已死的肺部猛然皱缩,我有些喘不过气。
或许我不该这样做的。但此时此刻,有一股情绪死死钳住大脑。先前的模糊褪去以后,鲜明的恐惧与愤怒喷涌而上。
地面上乱成一团的物品,希奥布翰一家不知所措的眼神,还有我失措的狼狈……劫后余生过于旺盛的精神反应让我无暇顾及其他,我只觉得这一切太乱了,太荒谬了,也太……
总之这是一场简直令人无法忍受的闹剧,而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让它快点终结。
“所以说,如果你要问我的真实想法。那事实就是,就是……”
趁着勇气还没走,我很想继续开口,但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呜咽趁机涌进喉咙间歇,我的话开始无可避免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