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江心月打断她,拍了拍怀里的茶饼。芝麻的香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六娘,你哪来的钱?”
呆六娘耳根子一红:“我、我把母亲留的银簪子。。。。。。”
“你!”江心月喉咙发紧,那簪子她见过,是六娘娘亲留给她唯一的物品。
“哎呀快走啦!”呆六娘拽着她往前跑,故意岔开话题,“再磨蹭天都黑了,你柴还没劈完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路上,一长一短,却始终挨得很近。江心月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油纸包,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
江心月回到柴房,叼着半块发硬的饼子。柴房里的老鼠突然不啃木薯了。外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混着夜风飘进来。
她猫着腰缩进灶台后的阴影里,月光从破窗棂漏进来,正照见赵浩广的衣角在月洞门一闪而过,腰间七枚茶印碰得叮当响。
“会、会长。。。”张二佝偻着腰,怀里紧紧抱着个青瓷罐子,指节都攥得发白,谄媚的嗓音打着颤,“这是岭南新到的蜜香单丛,特地孝敬您。。。”
江心月抽了抽鼻子。哪有什么茶香,分明是铜钱锈味儿。
“啪嗒”。赵浩广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叩着石桌。
张二抖着手掀开麻布,罐子里露出个鼓鼓囊囊的靛蓝钱袋。
赵浩广的声音像浸了冰:“私受贿赂,可是要割舌头的。”
“会长明鉴!”张二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小的、小的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摸出张的契纸,“您上月提过的城南茶园。。。”
江心月眯起眼。月光下能看清“王寡妇”三个字。
羊脂玉扳指慢悠悠划过契纸边缘,赵浩广突然轻笑一声:“白露那天申时三刻,鹤鸣堂的茶碾子该换新的了。”
“小的明白!”张二猛地磕头,“一定把碾槽擦得锃亮,能照见人影的那种。”
赵浩广掸了掸衣袖,突然朝柴房阴影瞥了一眼:“茶行最重规矩,可别学那些个眼皮子浅的——”
他话音未落,几只老鼠“吱吱”叫着从墙角窜过。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江心月才从灶台后钻出来。
她踢了踢地上散落的茶叶渣,突然发现一片金叶子正卡在石缝里。准是张二慌里慌张落下的。
江心月攥着金叶子蹲回阴影里,心想明早得找瘸腿张问问,那个“擦茶碾”究竟是什么意思黑话。
这茶行的浑水,怕是能淹死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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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蟋蟀在草丛里叫。江心月蹲在灶台前,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把发霉的茶饼掰碎,放进瓦罐里烘烤。羊奶在另一个小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混着茶香的雾气飘了满院,惹得隔壁家的狗都汪汪叫了两声。
“三娘子,你捣鼓什么呢?”呆六娘扒着篱笆探进头来,鼻子使劲嗅了嗅,“好香啊!”
江心月吓得手里的竹勺差点掉地上,见是呆六娘,这才松了口气。她舀了半碗刚熬好的奶茶递过去:“尝尝?小心烫。”
呆六娘接过来,也顾不上烫,咕咚就是一大口,眼睛瞪得溜圆:“天呐!这比云来茶馆的茶汤还好喝!”她咂巴着嘴,又舔了舔嘴角的奶沫,“甜丝丝的,还有股子茶香,就是。。。。。。”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要找的羊奶有着落了。西街卖豆腐的老张家媳妇刚生了崽,她家养了两头奶羊。说好了,后日寅时在菜市口槐树下等你,一桶奶要十五文钱。”
“当真?”江心月差点蹦起来,又赶紧捂住嘴。灶膛里的火苗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我这些天琢磨着做奶茶卖,正愁找不到奶源呢。老张家媳妇可靠吗?”
“小声点儿!”呆六娘急得直跺脚,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刘管事那个侄女最近总在菜市口转悠,专逮人小辫子。老张媳妇人实在,就是嘴有点碎,你可别跟她多说。”
江心月捏了捏呆六娘的手掌:“我知道分寸。”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这是今儿刘管事赏的芝麻糖,我留了一半给你。”
呆六娘接过糖,眼睛笑成了月牙。江心月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一暖,突然说:“六娘,想不想赚钱?”
“啊?”呆六娘正往嘴里塞糖,闻言一愣,“赚钱?怎么赚?”
“明天帮我收些霉变的茶饼,再找点野薄荷。”江心月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赚了钱,咱们对半分。”
呆六娘眨巴着眼睛,糖都忘了嚼:“可。。。可要是卖茶需要茶博士令牌。。。。。。咱们连茶摊都支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