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身体上残留的剧痛和被侵犯带来的屈辱烙印,此刻更深切、更难以承受的,是一种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的、彻骨的空虚与寂寞。
她的真实形态——这个正在无声流泪、浑身颤抖、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塞拉菲娜——是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见的。
她的臣民需要一个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神像;她的敌人需要一个冷酷无情、不可战胜的对手;她的下属需要一个绝对理智、永远正确的最高指令源。
没有人能承担她“是人”的这一面,更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承受的一切。
她的权力将她与世界隔绝开来。
她脑海中掌握的那些足以毁灭文明的秘密,更是为这份隔绝加上了永恒的封印。
而刚刚发生的这一切,这极致的羞辱和暴力,则像一把最残忍的刀,将她最后一点与“普通人”可能存在的情感连接也彻底斩断。
谁能理解?谁又能分担?
她的内心充满了苦涩的自问。
告诉谁?
告诉那些对我俯首帖耳、眼神中充满敬畏或贪婪的臣子?
还是告诉那些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敌人?
他们只会看到弱点,看到机会……也许……也许自己就应该彻底放弃这些无用的情感?
彻底变成他们想象中的,或者说,彻底变成自己一直努力扮演的那个角色——一个冷冰冰的、没有感情、只有计算和指令的统治机器?
那样,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不会再感到屈辱,也不会再有……这种仿佛要将灵魂都吸走的、可怕的空虚寂寞了吧?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诱惑着她。放弃挣扎,放弃感知,成为纯粹的理性和权力化身……似乎是唯一能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方式。
不……*
然而,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在顽强地抵抗。
我不是!
我不是机器!
我有血有肉!
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因为痛苦而抽搐,能感觉到泪水灼烧皮肤的温度,能感觉到指甲掐入掌心带来的刺痛。
这些感知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她甚至……拥有比常人更强烈的感知和表达欲望。
否则,她又怎么会去亲自设计那些建筑,那些徽记,那些充满了她个人印记和审美理念的东西?
那不仅仅是为了彰显权力,更是她内心深处,那份属于“艺术家”的、渴望创造和表达的天性的体现。
那是她唯一能不通过语言,来与这个世界进行交流的方式。
但现在……连这份表达,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的身体被玷污了,她的精神被重创了,她还能像以前那样,从冰冷的线条和宏伟的结构中找到慰藉和表达的出口吗?
还是说,从此以后,连这份最后的、属于“塞拉菲娜”本身的东西,也要被彻底封存,只剩下那个代号“女王”的、冷酷的统治符号?
这种内在的撕裂感,这种无法被简单标签化的复杂人性——她是统治者,是受害者,是艺术家,是战略家,也是一个……渴望被理解却又注定孤独的女人——让她此刻感受到的空虚和寂寞,如同黑洞般深邃。
她依旧在无声地哭泣,泪水浸湿了那身象征权力的军装。
无声的泪水依旧如同断线的珍珠,不断从塞拉菲娜空洞的眼眸中滑落。
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并非仅仅来自于权力巅峰的寒冷,更来自于一种无人能懂的、横亘在她与整个世界之间的鸿沟。
她背负着帝国的命运,掌握着毁灭的力量,却也承受着无法言说的创伤和……一种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的过去。
在这极致的空虚和寂寞中,一个从未有过的、近乎亵渎的念头,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在她混乱的思绪里:
也许……我本就不该选择这条路?
这条通往权力顶峰、却也通往无边孤寂和此刻这般屈辱的……统治者之路。
这个念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最深处的、早已被尘封的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