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明兰素来自傲,极少对他人低头,便是重澈受托做了他先生,他最多也不过是自称为“我”,甚少揖礼。可想容洛的回归让他感到了多大的骇惧。
“殿下求他?哈,那倒还不如跟容洛明明白白斗上一斗。”向绫罗冷冷一笑,左手挽着婢子,右手支在腰后,腹部隆起,身后的嬷嬷手中还抱着个小女童,“如今容洛十七,尚书已二十有二,他二人青梅竹马,怕是不知哪一日就会成婚。殿下就不怕,这一下你求他救你,下一时他便与容洛在青丝互枕之际将你算计得全家菜市斩首?”
容洛与重澈感情谁人不知?与容洛为敌者又何尝不对此有几分顾忌?向绫罗这一声不合时宜地冒出来,是逞口舌之快,令容明兰与重澈脸上都不好看。
容明兰脸上登时一番青白。看了眼重澈,容明兰倏地起身,但一步未出,身后的重澈便开了口。
“良娣自重。”重澈不见惊怒,脸色依旧寻常,“微臣与大殿下多年情谊众人有目共睹,微臣不说假话,自是对大殿下有所爱慕。但得大殿下青睐一事却终只是臣一味肖想,臣与大殿下清清白白,往来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界。”
向绫罗能说出这般话来,自然是容明兰同有这种猜想。蓦然重澈不回避向绫罗的讥讽,转而将对容洛的喜爱袒露干干净净,是让容明兰在羞愧之时舒了一口气。
君主用人,用在一个诚字。君以臣诚意,臣还君忠诚。重澈此人温润,到底是水深不见底,容明兰从前是一心信他,可年龄愈长,他学到的就愈多,知道的亦不再是当初那一片天。此下重澈说了实话,倒是让他更信他一些。
“既是发乎情,尚书便该清楚情意最容易昏头。”向绫罗上下扫视一番重澈,眼中森冷昭昭,“谁晓得尚书会不会因为容洛娇娇一笑,丢了殿下去帮容洛呢?她当初不过一位公主,如今谢家帮他,朝中新进大员里那几位佼佼更是将她捧做掌上花,要说她在驯男人上毫无手段……”望向盛婉思,向绫罗唇侧一扯,“鬼也不信!”
任是谁也没想到当年向氏的掌上明珠今时今日会变成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容明兰在旁立了一段时间,听她这般,扬眼瞪了她一眼,火气上涨的势头颇为令人恐惧。可向绫罗不但不惧,习以为常地望着他,自将右手在腰身后一撑,让肚子往前隆了隆,坦然有恃无恐。
容明兰亦被她这一套吃得极死。双手在身侧紧了紧,容明兰对向绫罗身侧的婆子喝道:“还不带良娣回去,成日让人看笑话!”
向绫罗自不怕他,不等婆子过来扶,向绫罗便带着自己院里的人离开。容明兰受向绫罗一顿憋屈不能发,又迁怒于他人,霎时庭中奴仆四散,只留了崔妙仪与盛婉思几人。
盛婉思怀孕九月余,看她腹部硕大沉沉,想来近日便要生产。容明兰爱宠于她,极其重视她与腹中孩子,见她抬步时身形摇晃,疾步便慌张地将她扶稳。无事后二人叙话几句,盛婉思就打算回房,只是……重澈并不让她走。
“良媛与明崇殿下关系甚笃,殿下倘想大殿下在这一事上松口,怕是还要多靠良媛。”
双袖环抱,珠兰锦带垂落衣领,重澈双眉虚扫,凤眸带着笑意看向容明兰,一言一行皆翩翩温柔仿如白鹤,远观近赏,堪令人望容止步。
假若那话中的款款亲昵未让在旁的崔妙仪感到一丝杀意。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几个月失踪不是旷稿,是因为出了事故。
二月十九号的时候作者君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刚开始只感觉贼疼,后来左手手腕和小指都很难活动,看了医生之后只能暂时休息。说起来那个月作者君简直倒霉得不行,因为长期熬夜,检查出来血糖低,还有植物神经功能紊乱一大堆问题_(:з」∠)_
不过现在感觉好很多了。
以上是汇报,正事是今天更一章,明天上限能更多少更多少(不会比今天低)。等作者君重新习惯打字之后会加油码字,争取六月底写完开新。
ps:
作者君有委托朋友帮忙请假,就是那个评论“作者君手伤了不能码字啊”的孩子……
这请假条是作者君没沟通好,在这给妹纸们说句对不起。
第123章11。9晉江|独家发表
◎临盆。(已替换)◎
崔妙仪主持家务极早,年纪轻轻便应付了不少滑头的老狐狸,且她为人性情与其他娘子多有出入,对诸如重澈之类的男子并不会随意生出敬仰爱慕的情绪,尤其理智——也便如同向绫罗那句发乎情的理,她对重澈无一丝异怪的心思,更不当友人看待,自然是对他种种都颇为敏锐。
“殿下这般扶着三娘,三娘容易发累。”清冷双目微微一低,崔妙仪伸出手格开容明兰扶着盛婉思的手掌,仔细地用半条手臂撑住了盛婉思的右手,又对重澈道:“三娘随时可能临盆,是女子一生最要紧的关头,此时要靠三娘……妾身觉着,还是由家中与殿下一道解决为好。”
重澈此人在外美名昭著,不知者当然觉着他不过二十二岁,不足为惧,可她到底是崔氏这一辈的佼佼,又是崔氏与皇帝合作的纽带,如何不清楚这位君子侍郎在朝中地位轻重可掂,自有凶狠的一面?
便是这般说——她从来不信重澈会一心一意顺从于谁人,她亦始终对重澈与容洛之间的关系抱有疑心。眼下重澈于她或崔氏的态度尤甚晦昧,纵使太子信他、这计策是为上上,她亦不得不有所作为,以免因这一朝松懈,便让重澈将崔氏算计得退无可退。
“长安中无一人不是因大殿下而知良媛。”重澈与崔妙仪相视,闻言轻笑一声,“唯大殿下对良媛格外看重这一重,崔氏与太子殿下便不可不靠良媛脱身。再者,如今崔氏捅出这样大的篓子,几是要大殿下殿下同太子殿下手足反目,良媛又当真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照太子妃所想,安心静居养胎么?”
眉目轻勾出一寸笑,重澈睨向盛婉思,言辞尤为冷淡:“既已生了烦恼,不若让良媛一齐站到台面上。到底于私于公,太子都是良媛的夫。她又有什么理不帮太子,不帮崔氏?”
重澈这一番话处处都点了此事是崔氏的不是,让太子自觉颇为舒服。
益州一事是崔氏与皇帝的主意,看似与太子无关,但他却是真真正正地参与到其中。不说放任崔氏勾结吐谷浑,令阿骨丹在益州骚乱数度得手等事,只忌惮容洛权利与皇帝默契有余,装作不知阴谋促进诛杀容洛之事,便与他多有干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