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不是想要靠近顾行驰,他是想要远离白玉京。
顾行驰的手隐隐有些发抖,他的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并不愿意这么快去承认,可随着他的目光落向白玉京的位置,情况已经避无可避,就见小白落在墙壁上的影子,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尊千眼千手的观音像。
顾行驰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表情不变,依旧用平常的语气对白玉京道:“他似乎没有恶意,不用太紧张老婆。”
白玉京没说话,依旧蹙眉看着,看表情他似乎并没有理解顾行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行驰一边安抚,一边目光不住地往墙壁上瞟去。就见这一次那尊观音像的影子并没有立刻消失不见,而是长时间地留停留在了墙壁上。当然,这影子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慈悲佛性,反而因为手臂数量实在过多而显得十分诡异。
这可实在不妙了,顾行驰手心冒出冷汗,白玉京是他们这里的最强战力,一旦他出现问题,那他们在泥城的存活率会大幅度下降。
两个人一前一后对视着,顾行驰还要时不时提防墙壁上那个突然出现的观音影子。他看着那东西,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原本还算平静的大殿,在这个观音影子出现之后也开始变得不对劲,给人一种非常强烈且不适的体感。
大概对视了一分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顾行驰明白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影子的出现对于白玉京本人会不会有影响。
于是他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
他径直走到了白玉京的身边,和他站在同样能被光线打到的位置,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影子被投射到墙壁上。
影子很快出现。
顾行驰盯着墙上的灰影,想看自己是不是也会变出成千上百只手来,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发生,反而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自己的影子瞬间就出现在了墙壁上,但并不是成年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只到他小腿高的孩子。
顾行驰愣了一下,旋即认出了这道影子,这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为什么会是年幼的他?顾行驰不明白,这影子的意义是什么,一种象征吗?
也就在这时候,他余光中就发现这些匍匐在地的人俑影子似乎也有些不同。他们刚下来时,因为手拿手电,和现在手电放置在地上的高度是不同的,所以照到物体所投射的影子大小形状也不一样。
此刻,手电被放置在地,高度是与这些俑像几乎平行,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几乎可以全部映在地面上。顾行驰最先观察到离他最近的一只俑像,看俑像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富商大户,但这个人投射到地上的影子,居然是一只狗。
继续看左边的人俑,这是一个女人,具体看不出职业,但应该也出身不凡,看衣着十分华丽。她的影子落在地上,看起来更加奢华繁杂,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衣衫和非常多的珠串,有一些宗教味道,比较像部落宗教的祭司。
顾行驰不明白眼前这种状况是如何发生的,影子是光的直线传播,而现下的变化在物理学上是完全讲不通。如果一定要解释,估计只能往玄学上靠拢,比如前世今生这种宗教理论。这种影子和人形象不同的状况,可能就是对于人前世或者是人本质的一种投射。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那现在是什么意思?他的本质上还是小孩,他老婆的本质就是个神?
而且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白玉京似乎是被魇住了,完全不动,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顾行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在他胸前戳了两下:“解!”
没反应,还是没反应。
白玉京依旧在定定地看着那棵灯树。
树有什么问题?
顾行驰扭头看过去,本来只是随意一瞥,但就这一眼间他确实发现了不对。就见枝干上几只黑色的瓮器,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裂纹,而且那裂纹还在一刻不停地撑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瓮器中出来了。
久呆不妙,暂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先带着人跑。顾行驰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影子不影子,转身就要背起白玉京先行离开。可就在他转头的瞬间,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压住了他,让他无法转动。
顾行驰一顿,几乎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他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剩下眼珠,这种对自己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让他瞬间变得恐慌。难道这里又有那种看不到的菌丝?他在不知不觉间被麻痹了?
还不等他再次尝试控制身体,不远处唐易突然动了。他缓缓地爬过来,推动手电,手电在地板上滚动几圈,分毫不差的停在了顾行驰两人的斜侧方,影子也随着光线变换改变了投射方向,落在了右侧的墙壁上。
此时顾行驰的余光勉强能够看到新的投影,但只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就见墙壁上观音影子的千只手臂正死死地压在他影子的肩膀上,桎梏如牢笼般无法挣脱分毫。
与此同时,他们面前最低处的树枝上,那只黑瓮终于完全裂开。
随着一声器皿破裂的声响,顾行驰下意识落眼看去,最先看到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那只黑瓮中滚出来,他定睛去瞧,居然是几只大小不一的玛瑙珠子。
紧接着,一只无比瘦长的手臂从那黑瓮中伸了出来,惨白手臂上还挂着层层叠叠、已经腐烂的丝绸。
顾行驰心里一凉,瞬间明白过来,这黑瓮里装的,是那具女人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