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唯一一个在无人的板凳上摆了东西的摊位,摆的是个同七岁孩童一般高的巨型搪瓷娃娃。
那娃娃做工逼真,外头还披着一身红嫁衣,直叫戚檐想起了当初罩着红盖头的老二。
“它的脑袋两端怎么那么尖?盖头里有什么东西么?”文侪也盯着那娃娃瞧。
戚檐二话不说便把它的盖头掀了,笑起来:“是刀啊。”
一把银闪闪的双刃刀捅穿了那娃娃的左右太阳穴,便是那把刀令盖头呈现出稍尖的形状。
“这是在表达对某个人的恨意吗?”文侪看向那因为瞧著有意思的场面而乐呵的戚檐。
戚檐想也不想:“在王虔的世界里,提到结婚与爱情首先扔到小白身上去。但若单凭我的直觉的话,兴许同王虔家那位不知行踪的老二沾点关系。”
“那是什么?”文侪示意戚檐朝左看。
戚檐斜了眼,便见一个被包裹在废报纸中的、类似一根粗棍子的玩意,于是拆了开。
哐——
掉出来的是一截小腿,脚上还套着只白色的运动鞋,血迹斑斑。
包裹着小腿的报纸中夹着一张白纸血书,上头写道——【我不需要令我窒息的爱】
文侪探头去瞧了眼,波澜不惊地收回脑袋,盯住了不远处一节奇怪的,被放置于杂物堆中的铁轨。
那是货真价实的铁轨,就好若当初文侪遇着冲天辫小孩时,身子下压着的铁轨一样。
他情不自禁盯着那东西瞧,盯着盯着,眼前倏地就模糊了。
大雾不知何时散开来,他不是站在灯光昏暗的二手市场,而是立于寒冬的郊外。
冷空气不断往他袖管里钻,令他止不住地打哆嗦。
呜呜——
老旧的绿皮火车驶来了。
文侪发觉自己好似变得很小,视野变得极矮。
也正因此,他能更清晰地看见铁轨上的情况。
铁轨上正躺着一个男孩,男孩瞧见了将来的火车,可他像是被冷风冻住了,一动不动。
文侪忽然心急如焚起来,扯着嗓子喊他。
风声太大,火车呼啸的声音也太响,连他自个儿都不知自己究竟喊出了什么。
呜呜呜——
他没能分清火车的鸣笛声与男孩的哭声。
只知道火车从那男孩身上碾过去了。
“哥?”戚檐晃了晃发怔的文侪,将他手中极小的铁轨模型抢了去,“你怎么了?”
文侪忽然醒神,勉力冷静下来,把手覆在喉结上缓了一阵。
也没多说,只扯着戚檐的衣袖往楼梯间走:“东西翻得差不多了,耗着也办不成事,走,去找朱大师收租去。”
***
朱大师的画室照旧杂乱不堪,成品和半成品都胡乱堆在一旁,每走几步便能踩着个干硬的颜料块。
那人平日里不清理,这会儿瞅见那颜料给文侪踩碎了,却又拿鼻孔哼了声:“有些人呀那可不算是丑了,是眼睛不是拿来看东西的!人好好一块颜料,说踩碎就踩碎了!若是漂亮的人踩了,那也就罢了,偏偏是你这……”
朱大师可这“止”的位置也不大对,因为他后边要说的话已是明晃晃的了——左右不过骂文侪丑。
文侪也纳闷,这朱大师怎么总抓着人长相不放呢?
他想想,目前给那大师骂过丑的有小白和他,而他这已是被大师骂的第二回了。
至于给他夸过的,仅有那月老庙的美人沈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