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师对于外貌的执着出现在王虔的阴梦里,是因这是朱大师个人鲜明的性格特质呢,还是因为这一点对于王虔来说,影响不小呢?
“那颜料不是你洒去地上的嘛!”戚檐抱着臂,“找什么茬呢?”
“谁、谁说是我洒的了?”朱大师“啪”地将画笔拍去桌上,粘稠的颜料在笔尖凝了个珠子,他强词夺理,“我那是有意为之,以后要用时,只消拿小刀刮一刮,拿湿笔蘸一蘸……”
“我是来收租的。”戚檐歪头一笑,“别的事咱就说到这儿吧。”
朱大师啧了声,去开抽屉的锁,嘟囔道:“分明租屋子时说好的要分我住顶层,谁料竟给我分了个总泡水的底层!”
“住的低,收的钱也少,你这不也占了点便宜的么?”戚檐没好气。
朱大师给他戳了心,撇嘴不再讨论此事,磨磨唧唧将钞票往桌上放下,却是忙不叠催起戚檐找钱。
没多久,外头来了两三个工人。他们将烂苹果一箱箱地往里搬,朱大师小跑着过去,将那木板盖子一掀——酸臭刺鼻要人命。
那些个苹果都烂了,发霉长毛的也不少,那朱大师瞧一眼,却是竖起个大拇指:“好!今儿这几箱,成色绝顶好!”
“品味真棒!”戚檐夸得颇真情实感。
文侪见那人陶醉地抚摸着那堆烂苹果,知道他这会儿没工夫把心思往他俩身上放,便忙拉着戚檐翻起朱大师屋里东西:“抽屉那儿放了钱,位置敏感。你是房东,蹲去那儿翻抽屉他也说不了你什么,这柜子我来看。”
也不不等戚檐回覆,他已踱去了柜子那儿。
那是一个长方塑料展示柜,从上至下一共五个格子,由于每一个格子皆不开口,类似于全密闭空间,故而文侪仅能隔着透明塑料瞧里头东西。
这便纯纯是观察分析式线索了,同周宣案子里的那些个玻璃展柜没太大差别。
格子上有红颜料写的编号,是阿拉伯数字的一至五。
【格子一:一栋房子模型。】
【格子二:一张以成千上百张人脸为元素的方形油画。】
【格子三:一张牵着手的双人老照片,其中一人是戚檐模样,嘴巴上画了个黑叉,另一方的脑袋则被撕毁。】
【格子四:一张裱起来的美人画。】
见格子五不大能看清,文侪俯下身去,发觉上边尽是水珠子。他赶时间,囫囵拿袖子擦了
【格子五:一个捂着脸哭泣的白瓷小人儿,眼睛给横向画了好几笔黑。】
文侪正琢磨,肩膀给戚檐一掰,连连退了几步:“干什么?”
戚檐从桌底搬出台有着金黄大喇叭的留声机,说:“抽屉里有张老唱片,我想放来听听,就是不知会不会惊动那家夥……”
他看向那兴奋难忍,冲烂果举起画笔的朱大师。
“怕他来?”文侪轻笑一声,“那便提前跟他说声呗!”
戚檐心领神会,喊道:“唉!大师,您这儿还有留声机呢?!阔啊!我玩玩哈!”
那朱大师闻声身子一顿,适才还傲慢地昂着脑袋,这会儿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似的,急急跪下来,抖声说:“房东啊,您就当我一时犯错,饶了小人这回吧!”
戚檐不以为意,只嚓地放下了唱针。
时有卡壳的小曲儿便从中晃了出来——
【春天来呐,燕双飞。】
【野火烧啊,不可归。】
【有朋来呀,欢开宴。】
【调羹动哇,饮人汤。】
往后尽是重复的词,戚檐将唱针一挑,看向那朱大师,说:“这里边成了汤底的‘人’是谁呢?”
朱大师不能应上来话,急得大汗直流。那些汗液洗过他的五官,五官便似画上去似的融了开。
嘴巴渐渐地成了面皮上的一小块红,他更是说不了话,片刻后他便成了一张摊开于地面上的蠕动的皮。
“不是、不是我的错……”那薄皮发出嗡嗡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