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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他指着小院不远处无边的黑：“那处是悬崖，瞧着是死路一条，但若有光亮，便能看到地上有一条藤蔓，可通往山下的一个台子。我时常在那里闭关，风景很是不错。你若有空闲，天明时来寻我，我带你下去看看。”

nbsp;nbsp;nbsp;nbsp;谢汐楼似懂非懂，却心知这已是玄参能说的全部。她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学生谢掌院指点，待到春暖花开时，定再来讨一杯茶。”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大理寺将师进抓住后，秘密带回华京。文史院学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师先生突然消失不见，他的所有课由裴掌院代授。

nbsp;nbsp;nbsp;nbsp;自裴掌院被逼着“病好”，出关授课后，每日都阴沉着脸，文史院众人纵心有千万个疑问，却无人敢开口问。一时间，师进去了哪里，竟成了文史院私下里公开讨论的秘密。

nbsp;nbsp;nbsp;nbsp;师进失踪后没两日，琰王殿下珍贵的定情信物扳指便找到了，琰王府的人陆续撤出书院。又过了几日，有消息说两名文史院学子的案子已经查清，杀死第一个人的是第二名死者薛瑾瑜，而杀死薛瑾瑜的是一个鲁班院的学子，曾被薛瑾瑜欺辱多年。

nbsp;nbsp;nbsp;nbsp;薛瑾瑜的恶行众人皆知，一时间书院中议论声纷纷，无法按压。甚至有鲁班院学子制作大小风鸢，将薛瑾瑜的罪行书于风鸢两翼，在藏书楼顶端放飞，飞向书院各个角落。

nbsp;nbsp;nbsp;nbsp;讨论声愈演愈烈，渐渐有了失控的势头。

nbsp;nbsp;nbsp;nbsp;又是几日后，裴掌院在授课时，大理寺的官员闯入课堂，在众目睽睽下带走一名学子。

nbsp;nbsp;nbsp;nbsp;那人是今岁刚进入学院的学子，出身贫困，也曾受薛瑾瑜的欺辱。

nbsp;nbsp;nbsp;nbsp;大理寺的人走到他的面前，还未说什么，那人便湿了裤子，在众人惊讶疑惑的目光中，被押解着离开课堂。

nbsp;nbsp;nbsp;nbsp;裴掌院端坐前方，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仿佛没看到屋中发生的一切。

nbsp;nbsp;nbsp;nbsp;这之后，大理寺的官员陆续撤出青岩书院，只留了一小队人在鲁班院中，看守那个极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人。

nbsp;nbsp;nbsp;nbsp;山中变故频发，饶是再迟钝，也察觉到这风雨欲来之势。往日热闹活力的书院，如今气氛大改，沉闷压抑，学子们不敢高声语，唯恐这灾祸蔓延到自身。

nbsp;nbsp;nbsp;nbsp;书院里再无谢汐楼和陆回需要留下的理由，二人准备启程返回华京。临行之前，谢汐楼来到陆亦宁的住处寻她。

nbsp;nbsp;nbsp;nbsp;陆亦宁知晓二人今日离开，正准备出门相送，瞧见谢汐楼来，笑道：“你我倒是心有灵犀。我正准备去寻你，你便来了。”她引着她到屋内坐下，为她倒了杯茶，“皇婶今日走，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nbsp;nbsp;nbsp;nbsp;这称呼让谢汐楼愣了一秒，生出几分羞涩之意，慌忙摆手：“可别打趣我了。今日来寻你，是为了一件正事。”

nbsp;nbsp;nbsp;nbsp;陆亦宁瞧着她的动作神情，恍惚一瞬，只觉得和记忆中那人怎能这般相似。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重新展出笑意：“可是和青岩书院的事相关？”

nbsp;nbsp;nbsp;nbsp;谢汐楼没注意到她的走神，微微点头，直入主题：“你也知晓书院中发生的两桩案子，皆由高门子弟

nbsp;nbsp;nbsp;nbsp;欺凌出身市井的学子而起。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nbsp;nbsp;nbsp;nbsp;陆亦宁没料到她是为此事而来，思索片刻道：“那日之后，我确实想过，是否该同四位掌院商议，若之后再有欺凌发生，直接将欺凌者驱逐出书院，不得再入山门。”

nbsp;nbsp;nbsp;nbsp;谢汐楼摇头：“我认为此事当从源头制止。你可想过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nbsp;nbsp;nbsp;nbsp;“出身高门的学子与出身市井的学子，所见所闻，所吃所用都不同，易分别抱团。如薛瑾瑜这般，自小被家中长辈捧着哄着，管束教养差些，便会觉得其他人都不如自己，只配如仆役般跪伏在他面前，听他差遣。这种念头非一日形成，亦非一日能纠正，如何能从源头制止？”

nbsp;nbsp;nbsp;nbsp;谢汐楼依旧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你来几日，应当也发现了，如今的文史院，几乎全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这群孩子自启蒙起，便有名师授课，确实更易考入书院。可他们进入书院，真的是为了精进课业吗？就算青岩书院的夫子博士都是当世大儒，可家族为他们延请的先生也很厉害，何须来这清贫山中受苦？”

nbsp;nbsp;nbsp;nbsp;陆亦宁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为了那几个每年由书院举荐入朝为官的名额而来？”说完她似有疑虑，不怎么赞同，“这本就是同一件事。青岩书院岁试全凭真才实学，若高门学子比平民出身的学子成绩更高，拿到那几个名额也是应当的。”

nbsp;nbsp;nbsp;nbsp;“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谢汐楼意有所指，“如今你也瞧见了，薛瑾瑜只因薛家的背景，便能轻易获取夫子们的青睐，在岁试中取得不俗的成绩。若以后都效此法，青岩书院建立的初衷就变了。高门学子联合起来，欺凌寒门学子，将他们逼得无法专心学问，便再不能与他们竞争。自此，书院每年送入朝中的几人，便被世家子弟垄断。就算有的人没能通过这个入朝做官，也赚了个人情，日后少不得能得些利益。我认为，这才是欺凌真正的源头。”

nbsp;nbsp;nbsp;nbsp;她顿了顿，直直看着陆亦宁，神色中全是认真：“这事本与我无关，但我与这书院有些缘分，实在不想看到它变成这般模样。所以恳请公主殿下，设法推进取消‘由青岩书院举荐可直接入朝为官’的规定，让天下学子，无论世家还是平民，都只能通过科举入仕。世间事多有不公，但若能在此事上多几分公平，可暖天下学子的心。”

nbsp;nbsp;nbsp;nbsp;陆亦宁定定看着她，神情颇为严肃：“你可曾想过，若这路子真的堵上，青岩书院便再不是天下书院之首了。”

nbsp;nbsp;nbsp;nbsp;“青岩书院建立的初衷，是为天下有志之士、有才之士，提供一个可以潜心研究学问的地方，并不是为了争这第一。如今，也不过是让书院回归它该有的模样。”谢汐楼知陆亦宁心中的犹豫，又道，“当时太祖皇帝给了青岩书院特权，遭到朝臣们的反对，用了些时日才将此事促成，今日取消也非一日两日能成。我知殿下想通过代陛下经筵日讲，来让更多人正视女子做学问的事，需要借这‘天下第一书院’的名号，但殿下，两件事本是同源，可同进退。”

nbsp;nbsp;nbsp;nbsp;“这是何意？”

nbsp;nbsp;nbsp;nbsp;“男人瞧不起女人，高门瞧不起平民。”

nbsp;nbsp;nbsp;nbsp;陆亦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旋即笑容散去，只余悠长叹息：“这条路可真是不好走，也看不到尽头呐。”

nbsp;nbsp;nbsp;nbsp;“但坚持走，总能走到尽头，不是吗？”

nbsp;nbsp;nbsp;nbsp;阳光越过层层阴云，天空逐渐晴朗起来。院中的石桌上落了两只歇息的雀儿，蹦来蹦去甚是可爱。谢汐楼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着，转头向门外望去，心头阴郁散去几分，不自觉笑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陆亦宁看着她转头掩唇轻笑的动作，再次生出几分恍惚之意。她忍了又忍，终是开口道：“你与我认识的一人很像。”

nbsp;nbsp;nbsp;nbsp;谢汐楼转眸，笑容温和：“可是容貌像？”

nbsp;nbsp;nbsp;nbsp;“不，不是容貌。”陆亦宁在心中回忆那人的长相，唇角笑容清浅而苦涩，“或许是动作神情吧，也可能是说话的方式。自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便不自觉将你与那人联系在一起。她也曾似你这般，耐心引导我，与我讲道理，只不过她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不似你这般直爽。”

nbsp;nbsp;nbsp;nbsp;谢汐楼垂下眼睫，轻笑：“你说的是明德皇后吧？”

nbsp;nbsp;nbsp;nbsp;“你怎么知道？可是陆回同你说的？难道他也觉得你像？”

nbsp;nbsp;nbsp;nbsp;谢汐楼摇头：“没，只是听说温平公主和明德皇后是至交好友，所以有此猜测罢了。”她停顿了下，试探道，“听陆回说，你对明德皇后的死，一直心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