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丹春的一生,是一场波澜壮阔的豪赌。
可她现在六十岁,却不敢再赌了。
她的女儿还这么小,像是未经世事的小兽,善良、天真、永远快乐、对一切充满希望。
这是余丹春年近四十岁,选择生育一个孩子时,对这个即将被带来世界上的孩子最好的期许。
晓,明也,太阳初升,她只希望晓晓平安快乐,在她的保护下,一辈子都不用面对任何风雨。
可是人总有生老病死。这一次的肿瘤是良性,但她和伴侣毕竟都已越来越老了。
她的晓晓最终要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这可怎么才好?
余丹春已经不年轻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恐怕是已经有了老人家的坏毛病。她逐渐保守起来,胆子也越来越小了,对许多新事物……像是职业经理人,她明知这事不坏,却总觉得心里有道坎,怎么也难以全盘接受。
小女儿生来就不喜欢从商,余丹春也勉强不来。她本来是想多培养些亲信,把遥遥扶起来,然后让自己的晓晓拿着股份、不至于被骗了,哪怕拂晓慢慢式微,也能够快乐平安地生活一辈子。
最好在她闭眼之前,晓晓还能找到个可靠稳妥的爱人,不惮于性别年龄,只要能够手挽手彼此扶持下去。
可如今出了她生病这件事,平日里不沾手公司的晓晓意外显露出了担当和天赋,余丹春自然是欣喜的。
既然如此,她更想培养余晓晓成为自己合格的继承人,让寄托了自己一辈子野心的拂晓继续繁荣下去。
而被她揉乱了头发的小女儿只是扁扁嘴,丝毫没有了在小许的汇报里那么优秀的模样,还是十足的孩童样子:“妈……”
“这还不是自己的事呢,晓晓。”余丹春只是微笑起来,揉揉女儿带着婴儿肥的面颊,“等到你以后真正从了商,比这更严峻、更可怕的事还有更多……仅仅因为这样,就要撂挑子的话,是走不下去的。”
余晓晓红着眼睛。
“即便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晓晓。”
这让小女儿显得更沮丧了。
见状,余丹春安慰她:“也别太担心了,要是真有什么,妈帮你看着,到时候肯定要帮你那两个小朋友一把。放心吧。”
她天真的小女儿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余丹春没办法地笑起来:“……哎哟,好啦,多大的孩子了,又哭鼻子。”
而回应她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害怕撞到她快要愈合的刀口,她的小女儿抱得很小心,毛绒绒的脑袋却不住地在她肩膀上蹭啊蹭,真的好像是小动物一样。
轻轻给哭鼻子的小女儿拍着后背,余丹春心软又无奈。
唉。她想叹气,自己的女儿,真是个傻小孩。
那两个让晓晓无比担忧的小朋友,此时恐怕还不知在打着什么盘算呢。
从家的小孩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很稳重,又不比老人这辈过于顾念亲情、心软得过分,总不会对她们家那个不省心的爹不管不顾,任由对方闹出大乱子来。
至于向家。那个聪明得过了头的孩子。
——她的野心、她的筹谋和她的利齿,甚至远超于她的父亲,是余丹春都要无比忌惮的。
她看得出,向舒怀是个比之她都毫不逊色的赌徒,疯狂、冷酷、什么也不在乎,是个无与伦比的危险分子。
可那孩子偏偏成为了自家女儿的朋友,而晓晓又对对方那么喜欢和信任。每每想起这件事,余丹春就是一阵头疼。
哪怕她们已然是盟友、如今势均力敌,余丹春仍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可依向舒怀的野心和能力,拂晓总有无法和她别苗头的时候。
假使她真的要对晓晓动什么坏心,到时候,晓晓又该怎么办呢?
可是在她怀抱中的小女儿,却一点也不知道她沉重的忧虑,只是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嘱托。
“妈,”余晓晓说着,圆眼睛里满是忧虑,“那、那如果,大冰块和悠悠姐要用钱什么的,我到时候从我的钱里多支一些……说不定还得找你们要……”
“好。”余丹春也只好答应,“没问题啊,晓晓。”
……这可怎么办呢?
*
向氏和航燕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向舒怀这里却无比宁静。
为了配合舆论,她这段时间没去总部,只是随意找了处名下的房产住了,留安宁一个人在公司应付各式各样源源不绝的访客、回绝那些不轻不重的试探和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