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歪着脑袋,嘴角的笑意未收,曲指轻轻弹了弹颜玉饱满洁白的额头,缓声道:“都说过了,无人的时候毋须这样称呼。反正,很快我这个太子也不必再当了。你做得好,我是懒得听他们念经。不过,你以为我该怎样,自怨自艾,嚎啕大哭吗?哈哈哈哈。”魏无羡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真情实感,没有丝毫勉强。好似天大的馅饼砸到脑袋上,开心到不行。颜玉心疼得眼圈通红,憋屈担心地快要哭出声来。勉强忍耐,哑着嗓子道:“太子,您,您……”您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说不下去。“傻孩子干嘛,我还没死呢,怎么就跟哭丧似的。”魏无羡揉了揉颜玉顺滑的头发,愣是将孩子周正的青丝揉得一团毛躁。“他,们,他,他们,欺,人,太,甚。”颜玉终是忍不住,呜咽得话不成句。魏无羡意外地没再安慰颜玉,眼底的墨色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淡然,间或掺杂着几分无惧无谓。他下意识望向门外,仿佛在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回应。魏无羡任由身前的孩子抽抽搭搭,沉默半晌,缓缓柔声道:“余下的时日,若能还了这一身债,已是奢求。什么身份颜面,过眼云烟,在意他作甚。”魏无羡让颜玉简单收拾了点随身行装,他这个太子当得一贯随性,当下恨不得连夜赶往王爷府,免得明早起来应付无法面对现实的娘家人。云梦诸位大人会如何将他团团围住,天塌了般鬼哭狼嚎抵死不从,想想就头疼。相比起来,还是先行生米煮成熟饭省事儿得多,即使被人诟病上杆子犯贱,也没所谓。本就是他心甘情愿,意外之喜,两全其美。那人怎能如此聪慧,这法子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之前还担心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决的局面,居然因这一出荒唐,恰到好处地都随了他心愿。至于什么所谓嫁娶颜面,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折辱算什么,他巴不得那人直接要了他的命。可惜,恐怕人家还嫌脏了手。颜玉做事靠谱,重要的物件和银票都随身带着。可临走,魏无羡才堪堪反应过来犯了愁。本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蓝忘机仍旧住在皇城内的二皇子殿,那处他去过不止百八十趟的处所,驾轻就熟腿儿贼溜。可他竟忘了,数日前,那人刚封了王,该是已辟府单住。“走吧,姑苏当朝就这么一个王爷,想必那王府也是人尽皆知,打听着该很容易寻到的。”魏无羡轻描淡写道。“殿下,咱们真的要这么自己送上门去?您不再考虑考虑?”颜玉扯着魏无羡衣袖,在门口将人拽住。魏无羡回头,看着孩子纠结的小脸儿,噗嗤笑出声来,耐心解释道:“颜玉,姑苏新皇刚刚登基,朝政不稳。这回咱们仓促前来,也是出了难题。虽然王爷的提议貌似解了两难局面,但其实朝中不认同者大有人在。所以,当下没人会拦咱们,但也很难有人助力。我们自行前往便好,不必与人为难。”“我,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嫁入王爷府这事儿,没得商量?”颜玉执拗地拽着自家太子,在做最后的挣扎。魏无羡正色道:“我这一趟为何而来,你知道的。”“可,可也不用非得这种方式吧。殿下,您,您如此糟践自己……”颜玉红了眼圈,强忍着屈辱的泪水不掉下来。“颜玉,”魏无羡语气沉了几分,严肃道:“应承过我的事,你若是做不到,就不要留下了。”颜玉手下一颤,赶忙松了拉扯的衣袖,抹了抹通红的眼角,收敛了神色,低垂着脑袋道:“我错了,您别撵我走,定不再犯。”魏无羡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缓声道:“下不为例。”“嗯。”颜玉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不再磨蹭,当先一步将门推开跨了出去,与匆匆赶来的人差点儿撞个满怀。“还好,来得及。”来人与颜玉在即将迎面撞上的当口都收住了脚步,互相打量了一眼,同时心道:身手不错。“你是?”颜玉问道。来人先朝魏无羡恭敬行礼,又对颜玉颔首致意,朗声道:“在下柳沫,字浅溪,乃王爷帐下副将。奉王爷之命,迎,迎……”这柳沫乃兵部尚书柳大人的侄子,当年各国皇亲贵子热衷围猎之时,他尚年幼,并未参与。近些年随父亲镇守北疆,一直跟在蓝忘机身侧,很少回姑苏京都,并不认识魏无羡。但云梦太子名声在外,多少也是听过的。此回护送王爷回京,本是抱着愤愤不平兼看热闹的心态,谁知才几个时辰,形势便以诡异的走向让人匪夷所思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