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知礼,在如今“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宋朝,就算算不得货真价实的破绽,但要起个疑心,却是足够了。
包炯心里焦急,脸上却不能露了破绽,只能看着那郭槐脸上露出抹冷笑——“老人家,你虽然之前一直在民间,却是颇知礼节,实在难得。”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接口道:“老身并不知什么礼节,只是第一次见大人物,小心谨慎了些……”
“小心谨慎?那的确是好事。”郭槐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即走到一边冲站在那儿的包拯行了个礼,“恭喜包大人找到失散的‘姑母’,希望包大人此后也小心谨慎着些,莫要说错做错什么,像我那不争气的孩儿般葬送了性命。”
说完这些并成功让包拯脸色更黑,郭槐又走到另一边——那里,停的是庞统的卫队。
“庞大人,好久不见,庞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实在是让咱家满心欢喜。”郭槐冲着庞统一拱手,说道。
“郭公公,好久不见。”庞统却连拱手似乎都懒得,骑在马上造型嚣张得很,“郭公公却似乎清减了些,想必是为太后操劳太多?可别累着自己。”
清减了些……包炯瞅了眼郭槐的腰身,不由大加感慨——若这还是“清减”之后的结果,那原本得是怎么一个臃肿的造型啊……
两边又唇枪舌剑一番,包炯忽然觉得这开封城门里面的局势相当有意思——太后派重量级人物郭槐和太师派重量级人物庞统在那儿杀气四溢,开封府一行人在一边看着热闹……活脱脱一个小朝廷么。
那边人寒暄完毕或者说吵完了,郭槐一甩袖子,一双眯缝眼瞄向了庞统身后的马车:“庞大人,您身后那是……”
“之前在大名遇着的,我瞧她相貌谈吐都合心意就赎了下来,怎么,郭公公也有‘兴趣’?”最后两字咬得极暧昧,郭槐脸色顿时泛起了铁青,嘴唇颤了颤才开口道:“不了……庞大人还是快些回府吧,听说庞太师为了长子之事,已经称病不朝好几日了。咱家……就先回宫去了。”
“好走,不送。”
“人在庞统那里?”郭槐刚走,包炯就被包拯叫了去问是怎么回事——当时包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没想到一开车门出来的人居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是。”包炯颔首,“当时情况危急,我也只能行此权宜之计……不管怎么说,庞统总不会是太后一党。”
“说得也是,不过……”看了眼那边庞统,包拯也颇觉头疼,“无论如何,先将太后迎回再说。”
包炯去要人的时候倒是没受什么刁难,庞统大大方方把人还给了他,除了嘴上附加一句——“我说,这次我可是帮了你们开封府的大忙,连个谢字也不说么?”
“多谢。”包炯回答得极为痛快。
“哦?这次怎么这么坦率?”
“没什么。”包炯嘴角一扯笑得极无辜,“今天这事我承你的情,如果有朝一日你落到我手里……”
“怎么?”庞统兴味盎然地问。
“我会记得下手轻点。”
总算回了开封府,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包炯就已经被人拉去参加开封府高层会议之如何使皇帝成功认母了。
“不过说来也是天道轮回,李娘娘的骨肉最终还是成了皇帝。”刚刚才知道事情详细来龙去脉的赵虎说道。
“哪有什么天道轮回,只能说确实是巧合。”包炯对这种带着明显封建迷信的词汇向来是反对得很,“不过……八贤王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当年那个在阴谋诡计和阴差阳错之下形成的“狸猫换太子”故事,因为时日太久已经没了除去李太后手上那颗金珠之外的物证,而那金珠也只能证明李太后是当年的李娘娘,却不能多证明什么。
眼下只能靠人证,但是负责换太子的寇珠已经身死,另一知情人陈林乃是内官,作为外臣的包拯难于与其一见,最方便一见的就是那位“皇帝生父”八贤王。
不过这也只是相对,由于身份敏感,八贤王自从当初将幼子过继给当皇帝的兄长之后便深居简出,鲜少与朝臣相交,包拯在那一大堆官员里面算是和他关系不错的,那也只是逢年过节送点礼物而已。
平白无故上门拜访,那等于是给皇宫里面那位娘娘提了个醒——我们不打算做什么好事,快点小心……
而且,就算是拜访了,八贤王会不会说出当年隐情,尚未可知。
“有件事情我很奇怪……”包炯微侧着头,眉毛皱起,“当年八贤王为何不说出实情?若如娘娘所言,八贤王早已知道娘娘当年的冤情,为何当年不说?即便一开始碍着先皇已经有了太子,若是说出实情会有挑拨之嫌,那后来刘妃之子早夭之后呢?他大可说出实情,那娘娘也不必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这是包炯最无法理解的一点——作为先皇亲弟弟,八贤王有的是机会在先皇辞世之前说明此事,既可以让先皇父子相会,又可以替李妃洗刷冤情,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他已沉默了二十多年,会在二十多年之后说出真相么?
屋内一时寂静,良久,一直沉默的李太后才缓缓开口。
“沉默么……”
“小包大人,你不知当时情形,现在我说与你也无妨。”
“哀家本是宫中侍女,因先皇青睐,才成了贵妃。”
“刘氏却是朝中大将之女,二十余年前,她的父兄都是沙场的悍将。”
“当初我离宫之时,宋辽激战正酣,若是此时说出真相,先皇必然震怒,处置刘氏,可她犯的是欺君之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