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余冬槿掏出钥匙打开了挂在大宅门上的锁头,推门与乐正一起迈步进了宅子。
正在这时,一阵窸窣声响从门边长起现在已经枯黄了的茅草丛中发出,余冬槿向那里一看,只看见了一条灰褐色的大尾巴,一溜便从墙角的狗洞钻走没了踪影。
余冬槿吓了一跳,“那是什么?”
乐正眼神没那么好,没有看清楚,但是猜测:“可能是灰狐狸或者狸子,屋子久没人住,便喜欢招些野物。”
说的有理,这里毕竟是大山里面,野兽肯定少不了。于是余冬槿没有在意,转头将这个虽一眼望去略显破败,但仔细一瞧却觉处处讲究的宅子,越看越觉大气秀美。
这大宅的建筑风格有些偏徽派,但又不太一样,外面没有高高的马头墙,里面也没有饰以繁复的雕刻。高高的院墙内,前面一个天井,两边厢房与正屋上头还有个矮矮的二层,一眼瞧去简单,但仔细一看,宅子的门头、窗框、栏杆等等,边边角角都可见大方古朴的简单雕花。
余冬槿走几步,在乐正的帮助下找到了堂屋大门钥匙,打开了大门上的锁头。
不大不小的堂屋内,正前一套八仙桌,两边墙面上光溜溜的,靠大门这头,一边有个通往内屋的垭口。
余冬槿跟着乐正爷爷,从左边的垭口进去,这里面是个中转空间,正前墙上挂着一张山水画,画上盖了章,余冬槿看见,章上刻的是“李成燕”三个字,空间右边一边是个廊道,一边是上二楼的楼梯,他们进入廊道,又从廊道墙边的垭口进去,便又进入一个廊道里,这里的墙边放着一条高案,有烛台与香炉放在上面,这里也有个垭口,不过有竹编的帘子从垭口上方垂下,叫人看不见垭口里的空间。
乐正告诉余冬槿:“这里便是家中的小祠堂了。”
余冬槿一愣,“祠堂放在家里?”他还以为是单独一栋在某处呢。
乐正点头:“是啊,从这宅子建起便是如此了,李氏出了你和你哥哥这一代,一直一脉单传,也无旁的宗亲,有这样一间祠堂便也够了。”
余冬槿惊讶,“一直一脉单传?”
乐正叹气:“是啊。”
余冬槿看着那垂着三道竹帘的垭口,对乐正道:“爷爷,我进去看看。”
乐正:“嗯,你去吧。”
随后余冬槿掀开一道竹帘,走进了这间室内空间比堂屋还要大的小祠堂。
祠堂内,中间有垂下被勾起在两边的布帘,布帘内靠着墙边摆着和以前余冬槿在电视剧里看过的那样一层层的雕花高台,上面便摆着乌木制作的牌位。
不只是李家的,还有乐正家的,只不过属于乐正家的牌位很少,只有五位,分别是他干爷爷的父亲母亲,还有妻子和早逝的一儿一女。
看那排位,李家确实代代一脉相承,除了他这一代,上面几代家中除了有位夭折的女儿以外,都是独生子。
也不知道,当初原身的亲生父母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孩子送到余家养的。
难不成是觉得他改姓了余,就能摆脱李家人早死的命运么?
其中李氏祖李成燕的并不在最高处,最高处是李氏宏岳与李氏赵家秀锦,第二位才是李氏祖李成燕与其夫人洪月的牌位。
一百多年,除去太祖爷爷李宏岳与太祖奶奶赵秀锦,加上牌位还未放过来的李夏夕,一共七代人,都匆匆忙忙的被留在了那时光里。
余冬槿怀着内心复杂的心情,过去跪在案下蒲团上,低头便看见了那片被摆放在下面矮案上,尺寸大约十六乘十六的木片。
上面除了密密麻麻得小字,还有若隐若现的羽状纹路,叫余冬槿瞧着感觉很是熟悉。
他暂时先将那抹熟悉感忽略掉,仔细去看那些小字。这些文字组成后的词句对于在这个时代属于半文盲的余冬槿来说实在有点晦暗难懂,他拿出了以前上学学习离骚的劲儿,专注去品其中含义。
而这么一读,余冬槿就终于搞明白自己之前看哥哥给他留的信时,心里为什么会有那种莫名的不对劲的感觉了。
他哥当初,怎么可能来不及呢?
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完个婚而已,都死到临头了,完全可以省略那些复杂的仪式,直接请神拜堂就行,多简单的事儿啊。
他哥不做,只是因为李家人本就只能活那一个而已。
李氏祖李成燕,当初按照他的誓言,他将家族气运抵给了山神,并承诺会诞下一位孩子送与山神与其完婚,因此除了这位山神的新娘以外,李成燕本来不会再有血脉延续下来的。但他没有守约,誓言因此反噬,便一代一代的纠缠在李家人身上。
所以说,从李成燕许下承诺,却又毁约的那一刹那,李家便只能有一个人可以活,那便是山神的新娘。
李家哥哥将自己认为的,可以活命的机会让给了弟弟。
余冬槿的脑子里很乱,他叹口气,将那木片放在矮案上,对着那些小字出了会儿神。
他以前是独生子,家中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独身一人带他长大,所以他不明白有个哥哥是个什么感受,但这时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了,至少他明白了李夏夕对弟弟的感情。
哪怕自小便分别于两地,哪怕根本没见过几面,李夏夕都心念着他的弟弟,都愿意将生的希望让给弟弟。
这种感情实在太伟大了,叫余冬槿感动的眼眶发热。他想,若是他遇见了与李夏夕一般的境地,他又能不能这样无私呢?